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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暖青寒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各有心思的夏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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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三章 各有心思的夏夜

夜色沉沉,万籁俱寂。

通州潞河驿褪去了白日的漕运喧嚣,码头沿岸,密密麻麻的漕船与官船在墨色水面上微微晃动,如同一片沉睡的巨兽脊背。

四下里,只有河水轻拍岩石的汩汩声,以及夜风穿过杨柳枝时发出的微弱呜咽,连那码头上悬挂的气死风灯,也在氤氲水汽中摇曳不定,光晕昏黄如豆。

湿热黏稠的空气,裹着河水特有的腥甜气息,与邻近货栈弥漫出的谷物、干菜的气味混杂在一起,闷得人透不过气。

此时,一艘不起眼的乌篷快船,如同鬼魅般悄然靠向码头最偏僻之处。船头立着一人,满面风尘,胡茬凌乱,正是昼夜赶路风尘仆仆的钟诚。

船身刚与河岸微微一碰,他便一个箭步跃上石岸。

昏黄的灯光在他身后的水面上扭曲晃动,将他夜行衣的身影,拖拽出一道漫长而孤寂的阴影。

他的面容在黑夜的阴影下,难掩疲惫之色,只是那一双鹰隼般的锐眼,依旧亮得惊人,如同淬火的寒星,紧紧望向西南方向的京师。

简单拍了拍衣上的尘土,钟诚熟门熟路地拐进了驿站后方一家不起眼的民间车马店,伸手在门板上不轻不重地叩了三下。

“吱呀——”

老旧的木门在深夜里发出闷响,马店老板一张睡意未褪的脸探了出来,待看清是钟诚,他眼中睡意瞬间消散,侧身让开通道指向后院,低声道:“一直备着,就等您来。”

钟诚默不作声绕过他,径直走入后院。

拴马桩上,一匹骏马正不安地刨着蹄子。此马虽非官马那般高大,却筋骨强健,毛色油亮,鞍鞯齐备,一看便知是善于长途奔袭的良驹。

钟诚并未急于上马,而是俯身仔细查验蹄铁是否嵌得牢固,又伸手探入鞍鞯之下,确认衬垫干燥柔软。一切确认妥当,他才轻轻舒了一口气,满意地微微点头。

马店老板默默递上一个皮质水囊和一小包用油纸裹着的豆饼,钟诚接过,同时将一锭分量十足的银子塞入对方手中,声音沙哑却沉着有力,“有劳了。这钱既是买马,也是买你嘴严。”

将水囊与豆饼塞入行囊,钟诚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马蹄踏在坚硬的土路上,发出急促沉闷的‘嘚嘚’声响,瞬间撕裂了黑夜的宁静。

一人一马,如同离弦之箭,投入通往京师的官道黑暗中,只留下身后几点摇曳的灯火和越甩越远的浓重夜色。

一路马不停蹄,抵达城外时,正是四更将尽、夜色最浓的时分,夏日的闷热依旧黏稠地裹挟着万物。

钟诚悄无声息地绕至阜成门旁一处偏僻的墙根。

此地已有动静,几辆满载货物、用油布苫盖的骡车稀稀拉拉排着队。车夫们大多敞着怀,用汗巾不住地擦着脖颈和脸上的油汗,空气中弥漫着人畜体味与货物发酵混合的酸腐气息。

这是京师的鬼市车队——

专为供应城内早市的物资,这些运送瓜果菜蔬、冰块乃至各种来源不明、不便在光天化日下交易的货品,每日会在此缴纳“例钱”后,从侧门提前入城,已成惯例。

把守此处的老卒早已见怪不怪,只穿着一件号衣,袒着胸脯,带着两个睡眼惺忪的兵丁,正挨车收取例钱。

暑热让人心烦意乱,他们只盼着快些收完钱,好躲回阴凉处去,只要钱给的够,对货物更是懒得多看一眼。

钟诚换了一身早已备好的、沾染着污渍的夏布短打,悄无声息地混入队伍末尾,看起来像个赶夜路替东家办事的伙计。

轮到他时,他不动声色地将一块足有三两的碎银子塞到那老卒手中,压低声音,“官爷行个方便,赶着进城送信。”

老卒被暑气蒸得昏昏沉沉,指尖摩挲了一下银块的成色和分量,懒洋洋地瞥他一眼,见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伙计模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耐烦地挥挥手,“快走快走!”

钟诚含糊地应了一声,紧跟着前面的骡车,一股热烘烘的牲口气味扑面而来。他快步通过了那道狭窄的小门,身影迅速没入京师黎明前最沉闷的黑暗里。

见钟诚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老卒脸上的不耐一扫而空,堆起小心翼翼的讨好,小步快走溜进城门楼里,对阴影中一道笔直的身影躬身道:“爷,您吩咐盯着的人,刚进城了,走的是鬼市的路子。”他双手将那锭银子捧过头顶,“这是那人给的买路钱。”

无咎面无表情,从怀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丢入老卒掌中,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赏你的。管好嘴。”言罢不等一脸惊喜忙不迭点头的老卒说话,扭身跨上早已备好的快马,疾驰而去。

待无咎走远,老卒才直起腰,掂量着怀中沉甸甸的钱袋,心中狂喜,这怕是比一年的例钱还多,今日真是撞了大运!

无咎一路疾奔回国公府,径直来到傅鸣的书房外,见窗内烛火未熄,便轻叩门扉后闪身入内,低声禀报,“主子,人回来了。果然如您所料,行踪诡秘,心焦如焚,竟不惜纡尊降贵,混迹于鬼市车队入城。”

傅鸣缓缓放下手中的《武经总要》,唇角笑意森冷,“鬼鬼祟祟,自然只配走这鬼市的路子。”

他指尖轻敲桌面,“把消息放给赵王,再...给陆青递个话。”提到陆青,他语气中的寒意不自觉消散了几分,多了几许温柔。

“是。”无咎领命,却并未立刻离去。他跟随傅鸣多年,极少见主子夤夜独坐,不由微微一顿,还是多问了一句,“主子,您...有心事?”

他听长庚那个长舌男嘀咕过,说主子恋慕陆姑娘,常夜不能寐,不是看陆姑娘的帕子,就是看自己的玉佩。

他目光扫到桌案上,果然,那枚主子珍视的白玉螭龙佩就搁在书旁,卷云纹上的划痕在烛火下隐隐约约,投射出心事重重的暗影。

傅鸣目光沉沉看向窗外夜色,“无咎,派两个最稳妥的人,暗中护好陆青,别让人伤着她。”

“是。”无咎应下,视线再次掠过那枚玉佩,终是忍不住问,“主子,这枚玉佩是老太公留给您的,您素来视若珍宝,多年来从不离身。这划痕属下已经打听过了,京师里最好的玉匠能修复如初,您为何...不肯?”

傅鸣拿起玉佩在掌心摩挲,挑眉看他,语气听不出喜怒,“你一向寡言少语,今日倒是话多了几句。是被长庚那小子传染了?”

无咎微微撇嘴,“长庚说...”他抬头看了眼傅鸣的脸色,以面无表情但极具八卦的口吻说出一句让他震惊的话,“长庚说主子您求娶陆姑娘,但是被拒绝了,让属下有机会也安慰您两句。”

“并没有被拒绝。”傅鸣有些咬牙切齿。

他怎么没发现,长庚除了打探消息是一把好手,传播消息的本事也不差。

“我就说主子不会被拒绝吧,”长庚的脑袋倏地从窗棂边探了出来,一脸嬉笑,“咱们主子可是大贞最俊俏无双的世子爷,那多少姑娘哭着要嫁进来,就说上回那个礼部尚书的姑娘,见了咱们爷一面便得了相思病,陆姑娘又不瞎,定然不会瞧不上咱们爷的。”

他灵活地翻窗而入,向无咎伸出手,“愿赌服输,五两银子拿来!”

一道银光自傅鸣手中掷出,长庚笑嘻嘻地精准接住,嘴上飞快,“谢主子赏!”在傅鸣骂人前,他一把拉住如树桩般静默的无咎,“走走走,喝酒去!”

傅鸣的目光缱绻温柔,缓缓扫过白玉螭龙佩,指尖轻轻抚过那道划痕。

他舍不得修复这道痕。

当夜匆匆救下的姑娘,竟不经意间,在他心尖一隅,刻下了此生不渝的牵绊。

原来,他今生渴求的缘分,从始至终,都只是她。

忍不住,他轻声喃喃,“傻丫头,你心里究竟还藏着多少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