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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都市言情 > 暖青寒 > 第一百七十四章 始终还是你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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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始终还是你有分量

这个匆匆忙忙又神思纷扰的夜,注定不止一人无眠。

温恕独坐在紫檀木椅上,难得地怔怔出神。桌案上澄心堂纸洁白如莹,一旁的前朝歙石砚里,磨好的墨液正散发着松烟墨香,那支笔却始终未曾蘸墨。

他惯常在练字后安寝,今夜却毫无睡意,甚至一字未写。

近来让他措手不及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女儿因赵王与他赌气,这几日甚至不肯来主动找他低头认错,他也无心劝慰,多年来,父女二人还是首次闹得如此僵。

再有,便是他擢升首辅一事。

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紫檀木匣上,里面盛放着那卷织金诰命。玉质轴头温润生辉,这本是承载着他此生至极荣光的物件,此刻却令他感到重若千钧。

圣上见过梁王的事,他第一时间便已知晓。宫中的眼线他从来不缺,然而此番,二人见面的会谈内容,他却一个字也探听不到。

这前所未有的失控感,令他心悸。

寻常宫人,不过是花些财帛便可打点。有些更甚者会主动攀附,无非是与他这位阁老结个善缘,卖个人情便于将来行事。

可唯独这位司礼监掌印黄公公,油盐不进。多少金银都打动不了,就连他这首辅的权势,对方也浑不放在眼里。

但凡黄公公愿说的,必是人尽皆知的废话。若是他不愿说的,任你使尽手段也休想撬开他的嘴。

真真是圣上圈养的一条绝顶忠犬!

他本想次日进宫面圣,探探口风,却不料,加封他文华殿大学士、擢升首辅的旨意竟先到了。他强压下心中波澜,摆出惯常的从容,可从宣旨的小太监那,竟也探不出半分口风。

小太监恭恭敬敬行礼,收下厚赏,嘴上只抹了蜜般道喜,“恭喜温阁老荣升!您可是咱们大贞朝最年轻的首辅大人了。”再滑不溜丢、滴水不漏地封住了所有试探,“夏日燥热,师父特意吩咐了,说他贵体欠安,怕过了病气给您,才让奴才来沾沾您的喜气哩。”

温恕心头沉甸甸的。

晋封首辅何等大事,按例必是司礼监掌印亲临。这不仅是宣旨,更是双方建立默契、试探结盟的关键契机。

内阁首辅与掌印太监,如同帝王左右手,相互制衡,亦需合作。他的票拟,必须经过黄公公批红用印,方能生效。

若黄公公这位内相与他并非同道,只怕将来,他要多一个甚为厉害的敌人了。

若在从前,他大可利用门下文官集团的舆论弹压住黄公公,可眼下苏州水师事件他已失了圣心,此刻万万不能再与内廷交恶。

从前,他自诩能揣摩圣意七八分,与黄公公也是你来我往,维持着表面和气。可如今他擢升首辅,对方竟连面都不露,这异常之举,让他心下难安。

圣意究竟如何?他眼下已无十足把握。

一种如野兽嗅到危险般的本能,让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已彻底脱离掌控。

可究竟是什么,他却如同困于蛛网的飞虫,能感受到四周杀机暗藏,却辨不明那执网之手的明确动向。

“叩叩。”敲门声突兀响起,“老爷,我回来了,”钟诚沙哑的嗓音在门外响起。

温恕心头难得地掠过一丝急切与期冀,猛地站起身,又强自压下,缓缓坐了回去,让声音恢复一贯的沉稳,“进来。”

进门的钟诚,一身尘土来不及拍干净,昼夜不停赶路显得十分憔悴。他一见温恕,立刻单膝跪拜,嗓子哑得宛如砂砾打磨,浑浊干涩,“老爷,齐嬷嬷...没找着。”

温恕定定看了他片刻,才缓缓抬手,“起来说话。”随即将手边一盏温热的茶水推过去,“润润嗓子,慢慢说。”

钟诚一口饮尽,脸上满是办事不力的愧疚,低声禀报:“老奴将苏州内外大小寺院、偏僻村落都寻遍了,凡是她可能落脚之处,皆不见人影。只在一座老旧的古寺里,有个小沙弥说似曾见过这般模样的老妪,但也已是多日前的事,之后再未出现。”

他抬头看了眼温恕的脸色,“老奴用暗号联络她,也石沉大海。老奴怕老爷久等,便日夜兼程赶了回来。”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试探着问:“老爷,齐嬷嬷她...怕是存心躲了。咱们后续该如何?”

温恕的心直坠下去,面上难掩失望。所有最坏的猜想,此刻都在他眼前化为现实。

从许正朝会上点出齐氏那一刻,温恕便明了,自己已是棋差一着。这些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忧齐嬷嬷已被人掌控,那他将会更加被动。

“我一直让人盯着刑卫司与许正,未曾听闻他们捉拿齐嬷嬷这样的老妪下狱。”温恕沉吟片刻,目光渐冷,“如此看来,她恐怕是自己逃了...”

“可如此一来,咱们的紫雪散便断了来源。”钟诚粗眉拧成一团,啐了一口,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咱们大仇还未报!这老婆子竟敢一走了之,真是...真是枉费老爷昔日待她的恩情!”

温恕摆摆手,“旧事不必再提。”他重新为自己斟了杯热茶,多年来,即便入夏他也惯饮热茶。

氤氲的热气稍稍驱散了齐嬷嬷带来的纷乱心绪,“当日救她,本就是一步闲棋。那一帮人我们原本就是要除掉的,顺手让她欠下这份人情,不过是物尽其用。”

他捧着温热的茶盏,目光恢复沉静,“只当她死了。齐嬷嬷我们用了多年,了解此人,她既已消失,便不会再出现。”

温恕看向桌案,指尖点了点紫檀木匣子,“你且看看这个。”

“恭贺老爷!”钟诚仔细读完圣旨,眸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一扫进门来的倦怠与失落,“您终于接了严阁老的班,坐上这首辅之位了!”

“此事,你怎么看?”温恕并无钟诚般惊喜,在他面前一如往日般稳如泰山,语气淡淡地,仿佛这道旨意上的首辅人选不是他。

“老奴觉得,圣上终究是重用您的。只要圣心仍向着您,咱们便有机会。”钟诚言辞恳切,发自内心为自家主子欣喜,“您从一无所有到今日门生故旧遍布朝野,这一步步走来,如今莫说是圣上,谁也难轻易动摇您分毫。”

“老爷,您的大业,定然能成的。”

这最信任心腹的肯定,让温恕多日浮沉不定的心,终于有了落处。

他目光渐渐恢复如往日的平和中带有锐利,脊背缓缓挺直,掌控全局的气势重新落定。

钟诚说的没错,以他如今的权势根基,岂是几个根基未稳的莽撞小儿能轻易撼动的!

“阿诚,辛苦了。一下船便夤夜赶来,还没回家看看妻儿吧?”温恕唇角牵起一丝难得的、真心的笑意。

这笑意,唯有在钟诚——这个知晓他所有底细、与他生死与共多年的老仆面前,他才会卸下心防,流露出这般近乎笨拙的、有些陌生的、带着一丝不适的温情。

这份温情,他甚至连对亲生儿女都极少展露。

子女面前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父亲,这些年来他们对自己从无助力,近来看反倒是屡屡掣肘,真正能为他分忧、替他办事的,唯有钟诚这个老仆。

钟诚跟在他身边多年,这些日子不在,他竟难得地生出了一丝不习惯与依恋。

或许是人老了,愈发念旧,那段共同走过的腥风血雨之路,才愈发显得沉甸甸的,心中这位老忠仆的分量也越来越重。

身边人始终唯有钟诚的臂膀,让他能在茫然辨不清的暗夜里安心扶靠。

“是,老奴担心老爷,顾不上回家,一下船便赶来了。”钟诚喉头哽咽,多日未见,他瞧着,老爷似乎也清减了。

“先去厢房歇息,在府里好好休整两日,再回家也不迟。”温恕语气温和。

“养足精神,咱们后面还有硬仗要打,得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