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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微亮,晨钟悠悠,自皇城深处传来,荡开京城上空凝滞了一夜的阴云。

早朝的气氛,比铅灰色的天空还要压抑。文武百官垂首立于金銮殿下,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龙椅上的皇帝面沉如水,目光如炬,扫过下方每一张脸,尤其是立于百官之首的魏王和太师李德裕。

“沈演之。”皇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仿佛冰块在玉盘上刮过,“朕给了你三天时间,如今已是第一天。‘御品鲜’一案,你查得如何了?”

李德裕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上扬。他身后的一众党羽,更是个个眼露幸灾乐祸之色,准备好了新一轮的口诛笔伐。魏王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在神游天外。

沈演之自队列中走出,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平静无波。他手捧一个托盘,上面并排放着两个大小一致的酱油坛。

“回父皇,儿臣已查有眉目。”他声音清朗,字字清晰,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之内,“但此事干系重大,不仅关乎东宫声誉,更关乎皇室威严。儿臣恳请父皇,移步大理寺,召集三司主官,并请太医院院使,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开查验,以正视听。”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李德裕第一个跳了出来:“太子殿下!此案人证物证俱在,福满楼几十人上吐下泻,员外郎至今昏迷不醒,皆因食用了‘御品鲜’所致!如今殿下不思如何安抚受害者,惩治罪魁祸首,反而要搞什么公开查验,莫非是想拖延时间,混淆黑白吗?”

“李太师稍安勿躁。”沈演之的目光转向他,平静之下,是骇人的锋锐,“本宫正是因为人命关天,才要查个水落石出。究竟是‘御品鲜’本身有毒,还是有人暗中作祟,意图谋害东宫,构陷朝臣,这难道不是更需要弄清楚的事情吗?”

他最后一句话,语调微微上扬,目光直直刺向魏王。魏王眼皮一跳,终于不再维持那副置身事外的姿态,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皇帝深邃的目光在沈演之和李德裕脸上来回扫视,最终沉声道:“准奏。摆驾大理寺!”

大理寺公堂,气氛肃杀。

大理寺卿郑肃,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此刻他端坐堂上,面容冷峻。左手边是刑部尚书,右手边是都察院御史,太医院院使则带着两名资深太医,侍立一旁。堂下,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堂中央那两坛酱油上。

福满楼的掌柜和厨子也被带到了堂上,两人抖如筛糠,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殿下,请开始吧。”郑肃开口,声音洪亮,不偏不倚。

沈演之颔首,亲自上前,指着其中一坛酱油:“郑大人,各位大人请看。这一坛,是儿臣从东宫库房中取出的,全新未开封的‘御品鲜’。”

他又指向另一坛:“而这一坛,正是从福满楼后厨查封的所谓‘有毒’的‘御品鲜’。儿臣的人取来时,发现其封口有被二次开启的微小痕迹,只是做得十分巧妙,不易察觉。”

一名大理寺的仵作上前,戴上薄薄的皮质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两坛酱油的封口。片刻后,他起身回禀:“回禀大人,东宫取来的这坛,封口火漆完整,印记清晰,浑然一体。福满楼这坛,火漆印记边缘确有极其细微的错位和剥落,若非仔细辨认,极难发现。”

李德裕冷哼一声:“不过是细枝末节,焉能作数?或许是作坊出货时本就如此!”

沈演之并不理他,继续道:“请太医院院使上前,闻一闻二者的气味。”

太医院院使依言上前,先打开了东宫那坛,一股浓郁纯正的酱香混合着豆类的醇厚气息扑面而来,他点了点头:“气味纯正,无任何异味。”

随即,他又打开了福满楼那一坛。他将坛口凑到鼻尖,仔细嗅了嗅,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回禀陛下,回禀郑大人,此坛酱油,除了酱香之外,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杏仁气味。”

“苦杏仁?”郑肃眼神一凛。作为大理寺卿,他深知许多毒物都与此物有关。

“不错。”沈演之接过话头,“孤的太子妃精通调味之道,她已断定,这坛酱油中,被人掺入了苦杏仁的粉末。苦杏仁微毒,少量可致上吐下泻,与寻常吃坏肚子症状无异,这也是为何最初京兆府只当是普通食客纠纷。但若用量稍大,或食用者体弱,便可致命。”

就在这时,一名禁军侍卫匆匆跑进公堂,跪地禀报:“启禀陛下!员外郎府上传来消息,张员外郎已于半个时辰前苏醒!据府上人说,是东宫派人送去了一副解杏仁毒的方子,这才救回一命!”

“轰”的一声,整个公堂彻底炸开了锅。

如果说之前的推断还只是推断,那张员外郎因“解杏仁毒”的方子而苏醒,就是铁一般的证据!这证明福满楼的事件,根本不是食物变质,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投毒案!

李德裕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魏王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沈演之,眼神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沈演之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反应,继续着自己的步骤:“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苦杏仁粉,究竟是‘御品鲜’原本就有的,还是被人后加进去的。要证明这一点,也很简单。”

他看向郑肃:“郑大人,可否请一位信得过,且味觉灵敏的官差,亲自尝一尝?”

“这……”郑肃有些犹豫,毕竟涉及毒物。

“大人放心。”沈演之胸有成竹,“苦杏仁粉末的量极少,只尝一滴,用茶水漱口,绝无大碍。而且,孤的太子妃还发现了另一个关键的破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一字一句道:“真正的‘御品鲜’,在最后一道工序中,会加入一味秘而不宣的甘草汁,用以中和发酵的涩味,增加回甘。而那坛被动过手脚的酱油,为了掩盖加入苦杏仁粉后味道的细微变化,投毒者还往里兑了些普通劣质酱油。这一兑,反而将那丝极其精妙的甘草回甘给冲淡了。”

郑肃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明白了关键所在。他点了点头,对自己身后一名蓄着山羊胡的年长书吏道:“老钱,你跟了我二十年,舌头比谁都刁,你来。”

那名叫老钱的书吏走上前来,面色沉稳。他先用一根干净的银箸,蘸取了东宫那坛酱油,闭目品味片刻,点头道:“入口咸鲜,酱香浓郁,咽下后,舌根处确有一丝若有似无的清甜回味,极为舒畅。”

接着,他又换了一根银箸,蘸取了福满楼那坛。仅仅是入口的瞬间,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细细品味一番,随即吐入一旁的痰盂,用浓茶反复漱口。

“回禀大人!”老钱的声音斩钉截铁,“这一坛,味道明显不对!入口虽也是咸味,但滋味单薄,后味发苦,完全没有刚才那股清甜的回甘!倒像是拿上好的酱油兑了水和次等货!”

真相大白!

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

皇帝的目光如刀,狠狠地剐在李德裕和魏王的脸上。他猛地一拍扶手,怒喝道:“查!给朕彻查!福满楼的酱油是谁换的?毒是谁下的?背后又是谁在主使?朕要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子脚下,行此龌龊之事,构陷东宫!”

李德裕“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汗如雨下。魏王也躬身请罪,只是眼神深处,却闪烁着一丝毒蛇般的怨毒与狠厉。

沈演之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的冷意。

清沅,第一步,我们成功了。接下来,就该收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