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央金对赫连思琪的称呼,向来都是连名带姓的,唤他阿琪的次数屈指可数。
一次是在那场至今难忘的雪山逃亡中。皑皑白雪覆盖的山巅,凛冽的寒风裹挟着追杀者的呼喊声,冰雪覆盖的山洞中,南央金重伤调休,赫连思琪一直守护着,最后用自己的裘衣将两人裹住取暖。那一刻,南央金突然觉得有他在真的很好,脱口而出:“阿琪,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的......“
一次是她身负重伤,浑身染血的她找到赫连思琪。当赫连思琪掀开她染血的衣襟,识破她隐藏的女儿身时,她咬着唇,声音几不可闻:“阿琪......不许乱看...“
一次是赫连思琪褪下衣衫让她看后肩的红印,告诉她:“我和你有一样的胎记了,以后你的所有我都替你承担。“南央金抬眼看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柔软与信任:“阿琪......疼吗......“
还有一次,也是他们最后见面,她像哄孩子般柔声哄他喝药:“阿琪,乖,张嘴......“
齐曜闻言,那双如墨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他冷眼望着林昭昭,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将那抹转瞬即逝的情绪尽数掩去。
月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游移,为他镀上一层银色的轮廓,却也让他眼中的寒意愈发深邃。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疏离淡漠的神情,仿佛一座终年积雪的高山,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令人心颤的孤独与脆弱。
见齐曜不说话,林昭昭继续道:“赫连婀娜今日入城了!她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们入城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
“其实以前我都可以只做林昭昭的,但是看到赫拉婀娜,我突然觉得对不住那些西凉的国人。当年我因为母亲已经死了,我又被骗了,我也觉得复国无望,一死了之!可是如今想想当年我不应该那样死的!”
齐曜的目光如寒潭映月,冷冽而疏离,只静静地望着林昭昭,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却始终一言不发。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翻涌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似是轻蔑,又似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动。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扶手上,骨节分明,却纹丝不动,仿佛一尊被冰雪雕琢而成的神像,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
林昭昭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刀锋般锐利,又如寒冰般刺骨,却偏偏听不到只言片语的回应。
齐曜的沉默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压迫感,那抹冷笑悬浮在唇边,像是冬日里最后一朵带霜的花,美丽而冰冷,无声地宣告着他的抗拒与不屑。
夜风穿过窗棂,轻轻拂动他如墨的长发,却丝毫吹不散他周身那股令人窒息的冷漠气息。
“我是说,如果我不死,哪怕假意答应赫连斥勒,也终有一天可以找到方法解救他们与水火的!当时我只想着同归于尽了,根本没想过,他们都在苦苦的支撑着......”
“我来找你就是想问问那边情况如何了?如今北蛮皇太子过来,是不是可以以此为契机,让北蛮释放凉人,还他们故土和自由?”
“说完了嘛?说完就走吧!”齐曜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每个字都像是精雕细琢的玉石,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
齐曜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反而更添几分寒意。他微微侧身,做出一个送客的姿态,语气淡漠得如同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琐事,“怎么来的怎么走!夜深了,本座要睡了!”
“阿琪!”林昭昭一把抓住了齐曜的衣袖,“你认出我了对不对?你不敢和我相认是怕赫连斥勒也能找到我对不对?可是你根本没必要害怕啊!北蛮是大梁的属国,如今你我的身份也不是他想找就能找的,你不用害怕!”
齐曜微微垂眸,深邃如墨的眼眸淡淡扫过林昭昭紧紧攥着他袖子的手,视线在那白皙纤细的手腕上停留了一瞬。灯火摇曳的光影映在她手上,能清晰看见她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的指节。
“松开。“齐曜的声音骤然响起,低沉而冷冽,如同冬日里从冰川缝隙中渗出的寒风,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他并未提高音量,却自有一股不容违抗的威压,仿佛君王降下的旨意,简单而直接。
漆黑的瞳孔深处似有寒冰在缓缓凝结。他微微抬手,修长的手指悬在半空,却在即将触碰到林昭昭手腕的瞬间停住,像是克制着某种即将爆发的情绪。
灯光跃动,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衬得他神情愈发冷峻。他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比之前多了几分迫人的压力:“本座说了——松开。“最后一个字咬得极重,如同重锤敲击在寂静的夜色中。
“赫连思琪!“林昭昭也提高了声调,声音里压抑不住的急切,她向前一步,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袖,“我在和你谈正经事!“她的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双平日里温婉柔和的眼睛此刻透着不容忽视的锋芒,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小兽,终于亮出了自己的爪牙。
齐曜如寒潭般深邃的眸子微微眯起,狭长的眼缝中透出危险的光芒。他缓缓抬起眼帘,视线如冰刃般直射向林昭昭,声音低沉而冷冽,每个字都像是精心打磨过的寒玉,带着刺骨的寒意与隐隐的怒气:“你是谁?“
齐曜微微倾身,周身无形中散发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你又凭什么和本座谈?“
“我......“林昭昭的声音在喉咙里哽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堵住,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对上齐曜那双冷冽如寒潭、疏离似冰霜的眸子,心口猝不及防地一阵刺痛,仿佛有人拿着冰锥狠狠扎进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以前他不认她是南央金时候躲避,她都无所谓,可是他确认了她是南央金之后还是如此,她便忍不住了。那些强忍着的情绪在这一刻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眼眶瞬间发热,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我是南央金啊!“她的声音颤抖着。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却让记忆愈发清晰——那些在雪山之巅相互扶持的日夜,那些在生死边缘彼此守护的瞬间,还有他曾经唤她阿金时,声音里藏不住的温柔与宠溺。所有被刻意遗忘的温暖回忆,此刻都如潮水般涌来,与眼前的冷漠形成鲜明而残酷的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