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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为何突然用这种方式秘密传召?这不合常理!

难不成她是发现他私底下与二皇女频繁接触,借此来敲打警告他,她掌握着他在外的一切行踪?

他生性多疑,绝不会仅凭一枚令牌就轻易跟随陌生人前往陌生地点。

他并未立刻回应,反而沉默地审视着来人,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那人似乎料到如此,立刻补充道:“陛下有信函在此,嘱托督主亲阅。”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封密封的信函,恭敬递上。

裴燕洄接过信。

指尖触碰到信封的材质,明黄暗纹绫帛,此乃皇室的御用之物。

封口处,鲜红的朱泥印鉴赫然在目,那独特的纹路,正是女帝私人小玺。

他拆开信,抽出信笺。

目光扫过纸上的字迹,眼角一抽。

“笔走龙蛇”,是她独有的慵懒笔锋,当初他也曾扭正过她书法,可她却握笔姿势怪异,写字轻重不准,仿似已习惯,这些都与他记忆中女帝的亲笔手书别无二致。

内容简短却分量极重:“聚英楼天字房,速至,一。”

一,是席初初以往与他私信时,特注的暗号,因为她唤初初,初是始,以一为序,此事基本上只有他们两人知晓。

所有的细节都完美吻合,无一错漏。

这封信的真实性,在他这里几乎得到了确认。

权衡之下,此刻若是拒绝,那他之前所有的努力和表忠心都将付诸东流……

裴燕洄最终压过了那一丝疑虑,或许能借此机会进一步获取信任的算计,占据了上风。

然而,刻入骨子里的谨慎让他即便信了九成,也依旧留下了后手。

他面色如常地将信纸收起,对着车窗外的心腹车夫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使了一个眼色,手指在车壁上快速叩击了两下东厂内部示警的暗号。

意思是:随行戒备,若有异动,即刻发信号调集周边人手强攻。

车夫眼神微动,表示收到。

“带路。”裴燕洄这才对窗外带信之人淡淡吐出两个字,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威严与冷静。

“督主!”苏子衿惊慌地抓住他的衣袖。

裴燕洄却扯开她,耐着性子:“你先回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门。”

马车跟着那“驿卒”转道,朝着聚英楼方向疾驰。

越是靠近聚英楼,裴燕洄心中的不安感却越发强烈。

这附近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诡异。

聚英楼是京城有名的酒楼,往日即便入夜也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此刻却漆黑一片,唯有顶楼的天字房隐约透出一点微光,如同黑暗中引诱飞蛾的孤火。

“督主,陛下就在楼上等候。”“驿卒”在楼前下马,恭敬地说道,自己却不再上前。

裴燕洄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入漆黑寂静的酒楼大堂。

楼梯“吱呀”作响,在空荡的楼里回荡,格外刺耳。

他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谨慎,内力凝于双耳,仔细探查着周围的动静。

当他终于推开天字房那扇雕花木门时,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盏孤灯在桌上摇曳,将房间照得半明半暗。

裴燕洄眼神暗沉,瞬间意识到这是一个针对他的杀局,并非女帝被人胁迫或囚禁。

他猛地转身欲退,却已然迟了。

“咻咻咻——”

无数淬毒的弩箭从房间的阴影处、屏风后、甚至天花板之上暴射而出。

如同疾风骤雨,瞬间封锁了他所有退路,与此同时,数道黑影如鬼魅般扑出,刀光剑影带着凌厉的杀机,直取他要害。

这些人配合默契,动作狠辣刁钻,显然是顶尖的死士。

裴燕洄先前中了剧毒,虽然暂时行动无碍,可实力大打折扣,但他毕竟武功极高,仍旧能够临危不乱。

他身形如鬼魅般晃动,袖中滑出两柄短刃,舞得密不透风,格挡开大部分弩箭,同时与扑上来的杀手战在一处。

刀剑相交,发出刺耳的铮鸣,内力碰撞,震得房间家具碎裂,粉尘簌簌而下。

裴燕洄招式狠辣,每一击都直奔对方致命之处,瞬间便有数名杀手倒地毙命。

但他腹中毒性因内力激荡而加速发作,剧痛几乎让他晕厥,动作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丝迟滞。

裴燕洄身陷重围,虽武功卓绝,但杀手们配合默契、悍不畏死,加之暗处冷箭不断,他已是险象环生。

就在一名杀手觑准他换气的间隙,刀光如匹练般直劈他脖颈,而另一侧又有剑尖毒蛇般刺向他肋下,眼看就要避无可避之际——

“轰——!”

聚英楼临街的窗户猛然炸裂开来。

木屑纷飞中,数道矫健凶悍的身影如猛虎出闸般扑入战团。

为首者正是那名接到裴燕洄眼色的车夫,他此刻手中的勾刺镰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接格开了劈向裴燕洄脖颈的那致命一刀。

“督主恕罪,属下来迟!”车夫怒吼一声,与其他几名冲进来的东厂番役瞬间结阵,将裴燕洄护在中心,与那些杀手激烈地战在一处。

这些东厂精锐的加入,立刻扭转了战局。

他们训练有素,出手狠辣刁钻,更是带着一股护主心切的疯狂劲头,顿时将杀手们的攻势压了下去。

裴燕洄压力骤减,得以喘息。

他眼中寒光爆闪,杀意沸腾。

正欲下令将这些刺客尽数擒拿,活口审问,就在他心神稍松,注意力被眼前战局吸引的刹那——

极其细微的、几乎融于兵刃交击和呼喝声中的破空声,从一处极其刁钻的阴影角落再次响起。

不同于之前的弩箭,这一次,是一道几乎肉眼难以捕捉的、泛着幽蓝光泽的细影,其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目标直指裴燕洄后心一处要穴。

此时东厂护卫正在前方厮杀,裴燕洄自身也因方才的激战和旧伤而感知略有下降。

“噗——”

一声极轻微的闷响。

那枚淬有奇毒的细针,精准地没入了他的穴道。

“呃啊——!”

裴燕洄身体猛地一个剧颤,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闷哼。

这一次的毒针,似乎与他体内原本压制的毒性以及二皇女所下之毒产生了某种可怕的连锁反应。

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眼前猛地一黑,所有内力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骤然溃散。

他四肢百骸变得酸软无力,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被黑暗吞噬。

他甚至没能回头看清那发射毒针之人最后的身影,便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督主——!”

正在拼杀的车夫余光瞥见,目眦欲裂,狂吼一声想要扑过来。

然而杀手们却趁此机会加强了攻势,死死缠住了他们。

裴燕洄重重摔倒在地,额角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

世界在他眼前彻底陷入无尽的黑暗,所有阴谋、野心、愤怒与不甘,都在这一刻被强行剥离。

而最后的意识里,不知为何,却浮现的是席初初那一张脸……

——

裴燕洄原本出身江南清贵之家,父亲裴文远官至江宁织造。

这官职虽品级不算极高,却掌管江南丝绸织造、采买贡品,是实实在在的油水丰厚、地位清要的职位。

其母林氏,乃是江南富商之女,与裴文远堪称才子佳人的结合。

裴燕洄作为家中独子,自幼便是锦衣玉食、备受宠爱的贵公子。

他聪颖好学,相貌俊秀,虽小小年纪,却在文人圈中颇有才名。

父母恩爱,家庭和睦,那时的他,真真是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

然而,灾祸突如其来。

裴文远最为信任的副手、江宁织造副使周显仁,因垂涎裴家财富及其正使之位,精心构陷,伪造证据,诬告裴文远勾结海盗、贪污巨额贡银、所织造龙袍纹样僭越等十数条大罪。

这些罪名条条致命,且证据“确凿”。

皇帝震怒,下旨查抄了裴家。

顷刻之间,他家破人亡。

裴文远夫妇不堪受辱,于狱中自尽,家产全部抄没。

年仅十二岁的裴燕洄,因律例规定,罪臣之子需没入宫中为奴,侥幸保住一命,却被施以宫刑,带入深宫,从此跌入尘埃。

从云端坠入泥沼,巨大的落差和身心摧残,让裴燕洄变得阴郁孤僻。

他痛恨那些是非不分,高高在上的权贵,因为他们轻飘飘的一个决定,一句谗言,就能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他满心愤恨,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加之他残存的清高气度与俊秀容貌,引得宫中那些惯会拜高踩低的小太监们时常欺辱他。

他常常觉得,自己或许很快就能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里,悄无声息地死去,去与父母家人团聚了。

直到那个下雪天。

那日雪下得很大,他又因一件小事被几个小太监堵在僻静的宫道角落拳打脚踢。

他蜷缩在冰冷的雪地里,额角破裂,鲜血混着雪水糊了满脸,意识都有些模糊,只觉得彻骨的寒冷和绝望。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能真的就要这样冻死、打死在这里的时候,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阴冷的小姑娘声音响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欺负人吗?”

那些小太监们的动作猛地停住,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结结巴巴地喊了声什么,然后如同见了鬼一般,瞬间作鸟兽散,跑得无影无踪。

雪还在静静地下。

裴燕洄艰难地、缓缓地抬起头。

模糊的视线里,首先看到的是一把精致的油纸伞,伞面遮住了纷落的雪花。

然后,他看到了伞下的人。

一个穿着如火红裙、披着雪白狐裘斗篷的小姑娘,正站在他面前。

她年纪似乎很小,约莫十来岁,容貌精致得如同玉雕雪琢。

一双眼睛尤其引人注目,极其明亮,黑葡萄似的瞳仁里仿佛跳动着两簇小小的火焰,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奇异又炙热的光芒,好奇地打量着他。

她看着他狼狈不堪、头破血流的样子,没有丝毫害怕或嫌弃,反而蹲下身来。

她伸出带着暖意的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红肿破裂的脸颊。

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点莽撞,却让他冻得麻木的身体微微一颤。

然后,他听到她用一种发现了什么宝贝似的、带着满意和雀跃的语气,低声喃喃道。

“终于让我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

裴燕洄茫然地看着她,完全不明白。

他只是一个即将冻毙的、最低等的的小太监,有什么值得这样一位一看就身份尊贵的小姑娘“找到”的?

但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冰天雪地里,那抹灼眼的红色,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以及那句莫名其妙却仿佛带着某种宿命意味的话。

那一张脸,那一个瞬间,如同用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印在了他濒死的心上,再也无法抹去。

——

裴燕洄被刺杀的消息传到席初初耳中时,她正批阅着奏章,笔尖一顿,朱砂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你说……一场特地针对他的刺杀,没杀死他,却让他变成了傻子?”她抬起眼,眸中尽是冰冷的讥诮与毫不掩饰的怀疑。

“他这玩的是哪一出?苦肉计?还是以退为进的新把戏?”她根本不信。

那条老谋深算、演技精湛的毒蛇,怎么可能轻易就失了忆?

定是又有什么阴谋。

但她沉吟片刻,还是放下了朱笔。

无论真假,她都需要亲自去确认一番。

她摆驾去了都督府,并带上了太医院院判。

室内药味弥漫。

裴燕洄半靠在床榻上,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却不再是往日那种深不见底的幽沉或算计,而是……一种近乎空茫的困惑与陌生。

他微微蹙着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像是在努力回想什么,却又一无所获。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掠过进来的太医、宫人,最后落在了被簇拥着的、一身明黄龙袍的女帝身上。

女帝一来,东厂一干人等立即退避至一旁,跪行参礼。

而裴燕洄却没动,他的眼神有瞬间的停滞,直直地看着她,那目光里没有了往日的深沉、伪装隐忍、冷漠与抗拒,只有纯粹的、毫不掩饰的……茫然。

以及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可能都未察觉的……依赖?

仿佛溺水之人看到唯一熟悉的浮木。

席初初也觉得这眼神……太陌生了,完全不像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裴燕洄。

她不动声色,示意太医上前诊治。

太医垂眼上前,仔细为裴燕洄请脉、查看伤势、尤其是后脑的撞击处和那毒针留下的细微伤口。

席初初就站在一旁,目光冷冷地审视着榻上的人。

她看着他因为太医的触碰而下意识微微蹙眉,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警惕或抗拒,看着他眼神空泛地望向帐顶,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甚关心。

看着他偶尔会将目光移回到她身上,那里面纯粹的好奇、打量与失神,让她指尖发凉。

就在太医凝神诊脉的间隙,席初初的目光扫过裴燕洄的头顶。

下一秒,她瞠大了眼睛,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

——那里,原本清晰显示着的负忠诚度,此刻……竟变成了0,不对,它竟在缓速地上涨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