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那一声带着薄怒的喝问刚落,楚寒江便不知从哪个角落钻了出来,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无奈和忙碌造成的疲惫。
他快步走到楚寒案前,先是习惯性地挠了挠头,随即苦笑着解释:“堂妹息怒,息怒啊!真不是我们办事不力,扰了清净,这实在是……没办法的办法。”
他侧过身,指了指厅内外水泄不通的人群,压低声音道:“上京城经此一劫,受害百姓数以万计,寻常府衙根本无力承接这海量的讼诉和报案,早已被挤得瘫痪,案子堆积如山。尚书省和刑部那边也是焦头烂额,人手捉襟见肘。”
他重重叹了口气:“无奈之下,经上头紧急合议,只得特许将咱们朝天阙这前厅临时充作‘理讼之所’,凡涉及昨夜灾祸的财产、伤亡、失踪等一应民事纠纷,暂皆汇聚于此,先行受理、勘验、调解。说句实话,咱们这儿现在…差不多就是个‘临时大理寺’了。这才…才有了眼下这般…喧闹如集市的景象。实在是权宜之计,还请上官体谅。”
他这一声“上官”,让楚寒明白此事已是定局,她只得叹了口气,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刚处理完这边,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自堂下响起:“官……官老爷……”
楚寒抬头一看,顿感头痛——堂下站着的,正是她之前救下的那对老夫妇,也是上京城首次出现妖祸时最先来索赔的那两位。
印象中,这两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心下下意识一紧,主动开口问道:“二位老人家,可是目前的安置还有何处不便?或是补偿款额未能足额发放?”
谁知老夫妇闻言竟陷入了沉默。楚寒正觉疑惑,还未及再问,便见那老婆婆拉着老伴,“扑通”一声竟直接跪了下去,高呼一声:“上官!”
这动静着实把楚寒吓了一跳,她赶忙起身绕出案台,上前搀扶:“二位老人家快快请起!万万不可!有何难处但说无妨,我必尽力解决。”
谁知那老婆婆在她的搀扶下站起身,连连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官老爷您误会了!”她语气激动,“我们老两口是特地来谢您的!上次……上次要不是您及时赶到,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恐怕就……”
一听是来道谢的,楚寒心中蓦地一松,语气也缓和下来,依着章程回应道:“原来如此。二老不必挂心,守护百姓本是朝天阙分内之责,二位安然无恙便好。”
老夫妇相互搀扶着站稳,老婆婆却又从怀里摸索出一个粗布小包,颤巍巍地想要递过来:“官老爷,这个……是我们一点心意……还有,这次朝廷发的救助金,我们……我们不能要了。上次的补偿还没用完,我们还有点积蓄,不该……”
老婆婆的话断断续续,楚寒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立刻将老人的手推了回去,语气坚定:“二老的心意我领了,但这钱务必收下。朝廷律例明文,受灾百姓理应获得抚恤,并非我能擅自做主减免。二老若实在过意不去,日后不妨多多支持上京城的重建。此刻若推辞,反倒是让我等难办了。”
老夫妇见她态度坚决,眼中泛着泪光,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望着他们相互搀扶离去的背影,楚寒深吸一口气,转身重新埋首于那堆积如山的卷宗之中。
她继续忙碌了许久,直至将大部分紧急事务处理完毕,这才终于得以喘口气,开始着手处理另一件萦绕心头已久的事——那位在她脑子里喋喋不休了许久的灼华将军。是时候该和她好好谈谈了。
……
厅堂内的喧嚣渐渐沉淀,楚寒寻了一处僻静的偏室,准备凝神与脑中的灼华沟通。
“喂喂,还在吗?”
她在心中试探着问道,同时升起一丝疑惑:往日里吵得她不得安宁,此刻怎会如此安静?
然而,未等她细想,怀中那枚一直安分的金球竟毫无征兆地自行飞出,悬浮于半空!
心中疑惑更甚,楚寒下意识伸手欲将其取回,指尖却悬停在金球前方三寸处,再无法前进——
只见金球表面流光急速转动,一缕幽蓝与漆黑交织、令人心悸的邪异能量从中渗出!那是属于“煞”的妖力!
霎时间,楚寒瞳孔骤然紧缩。
怎么回事?封印松动了?
金球内的煞气如同被困的凶兽,疯狂地扭动、冲撞,发出无声的咆哮,却丝毫无法挣脱那层金色光晕的束缚。
紧接着,一道灼热耀眼的白光自球体核心猛然爆发,令楚寒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哈哈哈——!”
一声狂放的笑声先是在她脑海深处炸开,随即声音越来越大,最终真切地回荡在安静的偏室之中!
与此同时,那金球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剧烈震颤,道道炽烈金芒透壁而出,将她惊疑不定的面容映照得明暗交错。
待光芒渐歇,那原本躁动的煞气竟已消失无踪。
白光缓缓收敛,最终凝聚成一道半透明的、身着古老战袍的女子虚影——正是灼华!
她的身影比在楚寒梦中所见凝实了许多,眉宇间意气风发,周身散发着一种融合了纯净白光与一丝幽蓝焰尾的强大气息,仿佛历经淬炼,重获新生。
“痛快!真是痛快!”灼华的虚影兴奋地绕着金球转了一圈,最终飘到楚寒面前,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激动,“几百年的憋屈,今日总算讨回点利息了!”
楚寒见状,心中疑惑未消。
灼华却猛地凑近,英气逼人的脸庞在楚寒眼中骤然放大,她兴奋地问道:“感觉到了吗,小楚寒?”
她的声音很亮,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那鬼东西的根基已被我借此球之力吞噬炼化!如今它不过是困于球中的一缕残魂,再也掀不起风浪了!哈哈哈,我厉害吧?”
“吞噬?”楚寒闻言,纵然早知妖神并未彻底湮灭、而是被重新封入金球,此刻仍不免惊讶:这邪祟之力……竟还能被吸收炼化?
“自然可以!”灼华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混不在意地摆摆手,却没有过多解释。
她看向楚寒,目光灼灼,“不过这还要多亏了你!若非你最后关头将其重创,又以精纯灵力催动此球,我也找不到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我跟你说,这可是相对不容易的,要知道,我当初在里面呆着的时候……”
眼见这位前辈兴奋之下又有喋喋不休的架势,楚寒果断在她彻底展开之前开口打断。
顿了顿,她说:“灼华前辈,晚辈可否请教您几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