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货巷深处,腐朽的木箱散发着霉味,角落里弥漫着血腥与紧张的气息。
远处传来的密集脚步声和巡逻兵甲的铿锵声,如同无形的绞索,一点点收紧。
玉娘服下纳兰霏紧急调配的解毒药丸,运功逼出些许毒血,脸色稍缓,但内伤依旧沉重。夸蚩得益于火纹石那奇异的暖流,伤势稳定了许多,骨折处虽未痊愈,但已能勉强发力,他撕下衣襟,用左手和牙齿笨拙地将右臂固定住。
纳兰霏则在仔细检查着手中的火纹石。
经过方才那番惊心动魄的共鸣与能量引导,这奇石似乎与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系,不再像之前那样躁动不安,温顺地散发着令人心安的热度。
她尝试着再次将一丝微弱的精神力探入其中,能隐约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浩瀚而温和的阳炎之力。
“我们必须尽快回到官仓。”玉娘压低声音,“铁盒与母蛊至关重要,绝不能落入宇王之手。而且,纳兰姑娘,你这石头方才展现的异能,或许是彻底净化母蛊、根治醉魇的关键,我们必须将其与羊皮卷对照研究!”
道理谁都明白,但如何回去?
要知道,外面早已是天罗地网。
“硬闯无异送死。”夸蚩声音低沉,目光扫过巷口,“石金刚虽未亲至,但其手下精锐必然已将通往官仓的所有要道重重封锁。而且……我们三人皆有伤在身。”
纳兰霏蹙眉沉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火纹石。
忽然,她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或许…我们不必硬闯。”
玉娘和夸蚩同时看向她。
“咱们可以声东击西,暗度陈仓。”纳兰霏快速说道,“既然火纹石的能量能远距离与母蛊感应,甚至能影响那‘血髓晶’,那我们是否可以利用这一点?”
她看向玉娘:“玉娘大人,您恢复几分后,能否独自潜行,避开主要关卡,尽量靠近官仓外围?您不需要进入,只需找到一个能观察到官仓、且相对安全的位置即可。”
玉娘略一思索,点头:“可以一试。虽不能力敌,但潜行匿踪,皇城司尚有几分手段。但即便靠近,又能如何?”
纳兰霏举起火纹石:“我会和夸蚩留在这里,尝试再次引导这石头的力量。这一次,不是安抚,而是…制造一场更大的‘动静’!”
“一次小范围的、可控的能量爆发!”
她目光灼灼:“目标不是母蛊,而是那铁盒中的‘血髓晶’!羊皮卷说血髓晶能感应源生,若能将其剧烈激发,必然会引起官仓内能量的异常波动,甚至可能让母蛊再次出现躁动迹象。”
夸蚩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想让官仓自己乱起来?让宇王的人以为我们在内部做了什么手脚,或者母蛊即将失控?从而吸引他们的主力回防官仓内部?”
“对!”
纳兰霏点头,“甚至,如果运气好,这种躁动可能会让看守铁盒的人慌乱之下,做出错误判断,比如试图转移铁盒,或者…请来更高级别的负责人?比如…那位李师爷。届时,官仓外部封锁必然会出现短暂的混乱和空虚。”
玉娘眼中爆发出精光:“好计策,内部生变,外部之敌必乱!届时我便有机会趁乱潜入,甚至可能截获铁盒!”
但她随即担忧地看向纳兰霏和夸蚩,“但你们这边…再次引导能量,必然极其危险,而且一旦能量爆发,你们的位置也会立刻暴露!石金刚的人瞬间就会包围这里。”
这将是一场赌博。
用纳兰霏和夸蚩的暴露与危险,换取玉娘潜入官仓、甚至夺取铁盒的一线机会。
夸蚩没有任何犹豫,上前一步,左手轻轻握住纳兰霏的手腕,目光坚定地看着她:“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纳兰霏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力量,心中暖流涌动,勇气倍增。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对玉娘郑重道:“我们会尽量控制能量范围,并准备好撤离路线。一旦您那边得手,或者我们这边暴露,我们会立刻向相反方向突围,吸引追兵注意力,为您争取时间。”
分工已定,险中求胜。
玉娘深深看了他们一眼,尤其是两人紧紧交握的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她不再多言,迅速吞下几颗恢复气力的丹药,调整呼吸,随之悄无声息地融入巷子更深的阴影之中,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阴暗的角落里,只剩下纳兰霏与夸蚩。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
危险的行动前夕,生死未卜的压力下,方才被紧急情势暂时压下的情感,悄然弥漫开来。
纳兰霏能清晰地听到夸蚩有些急促的呼吸声,能感受到他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只大手,掌心滚烫,带着细微的薄茧,有些粗糙,却令人无比安心。
“怕吗?”夸蚩低声问,声音有些沙哑。
纳兰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关切,有担忧,更有一种沉静的、与她同生共死的决心。她摇摇头,唇角弯起一抹温柔的弧度:“有你在,不怕。”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夸蚩的心如同被最烈的酒灼过,滚烫炙热。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仿佛想将她的温度和他的力量,通过这交握的手,彼此传递。
“霏儿…”他唤她的名字,不再是“纳兰姑娘”,低沉而郑重,“等此事了结,若我们都还活着…我…”这个向来直来直去的苗家汉子,此刻竟有些笨拙的踌躇,古铜色的脸颊在火纹石的微光下,似乎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纳兰霏的心跳漏了一拍,似乎预感到了他想说什么,脸颊微微发烫,却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带着一丝鼓励的疑问。
夸蚩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极大的决心,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我夸蚩,苗寨猎人,不懂你们汉家那么多规矩礼数。但我认定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变!你…你可愿意…以后都让我护着你?”
这大概是他能说出的,最直白、最真挚的情话了。
没有花前月下,没有甜言蜜语,只有在这生死一线的危境中,最朴素的承诺。
纳兰霏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穿越以来的种种艰辛、孤独、恐惧,仿佛都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宿。她用力点头,声音带着哽咽,却无比清晰:“我愿意。”
千言万语,化作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温存短暂,危机迫近。
两人迅速收敛心神,开始准备。纳兰霏再次集中精神,沟通火纹石。这一次,她不再寻求安抚与中和,而是小心翼翼地引导着其中那股磅礴的阳炎之力,将其压缩、凝聚,瞄准官仓的方向,准备进行一次短暂的、强烈的能量冲击!
夸蚩则守护在她身旁,左手紧握着一截尖锐的断木,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为她护法,也为他们即将到来的逃亡做准备。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纳兰霏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引导如此强大的能量极其耗费心神。
终于,她猛地睁开眼睛,低喝一声:“就是现在!”
她双手将火纹石高高举起,一道凝练无比、仅有拇指粗细却耀眼夺目的金红色光柱,骤然从石头上射出,无视重重屋舍阻隔,瞬间跨越空间,直射官仓方向。
与此同时,官仓深处,那静静放置的铁盒中,那枚暗红色的“血髓晶”仿佛被瞬间点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血光。
整个铁盒剧烈震颤起来。
而被黑色膏泥封印的水晶母蛊,也仿佛受到刺激,表面的裂纹骤然增多,更加浓郁的阴邪之气渗透而出。
“不好,铁盒有变!”
“是母蛊,母蛊要失控了!”
官仓内,顿时响起看守者惊恐的呼喊声,乱作一团。
几乎在能量爆发的下一秒。
“他们在那里!”
一时间杂货巷四周,响起了兵丁们尖锐的呼啸和密集的脚步声。
石金刚麾下的精锐,果然瞬间锁定并包围了他们所在的角落。
“夸蚩!”纳兰霏虚脱地放下石头,脸色苍白。
“走!”
夸蚩一把将她背起,用布条迅速固定在自己背上,左手持着那截断木,选择了一个敌人相对薄弱的方向逃离。
另一边,潜行至官仓附近的玉娘,果然看到官仓内部一片混乱,大量守卫正惊慌失措地冲向内部,外部封锁瞬间出现了空隙。
机会!
玉娘眼中寒光一闪,身形如同鬼魅,悄无声息地滑向官仓侧翼一个因内部混乱而无人看守的通风口,
计划能否成功,皆在此一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