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古蔺城,俨然化作战场,追兵如跗骨之蛆。
夸蚩背负纳兰霏,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在街巷间艰难周旋。纳兰霏伏在他背上,不断将火纹石的微弱暖意渡入他体内,支撑着他几近枯竭的体力与伤势。
然而,包围圈仍在不断缩小。
就在他们即将被逼入绝境,退至一条狭窄死胡同时。
旁边一扇不起眼的院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只骨节分明却苍白的手猛地伸出,精准地抓住夸蚩的胳膊,将他们二人迅速拽入院内。
“谁?!”夸蚩反应极快,独臂下意识便要反击。
“别动手,是我,沈砚!”一个压低的、带着惊惶与急切的声音响起。
门后阴影中,沈砚脸色惨白如纸,衣衫凌乱沾满污渍,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但看向他们的眼神却异常复杂。
“沈砚?你怎么会在这里?”纳兰霏从夸蚩背上滑下,惊疑不定。
他不是应该被仇邺带走,或者落入宇王手中了吗?
沈砚背靠着门板,剧烈喘息,仿佛刚才那一下用尽了他全部力气。
“我们在快出蜀地时,被宇王派来的高手拦住了。”
沈砚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躲闪,充满了后怕与一种深切的无力感:“那位老者,他…他为了拦住石金刚让我逃走,恐怕已经凶多吉少…我…我趁乱跑了出来,像只老鼠一样东躲西藏…只知道官仓和暖香阁附近都不能去,所以只能在这些废弃的地方躲藏。”
他抬起头,看向纳兰霏和夸蚩,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希冀:“我听到外面厮杀声,又看到有奇异的红光,猜到可能是你们。我…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玉娘…”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自我厌恶。
夸蚩警惕地打量着看似懦弱性格的沈砚,并未完全放松。
沈家带来的伤害太深了。
沈砚似乎看出了他们的不信任,苦笑一下,颤抖着手从贴身处摸出那个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锦囊:“这个…是当日那人塞给我的。他让我带着赶回来找玉娘,虽然没明说有何用处,但我猜想,此物肯定是与醉魇相关,对你们,可能有所帮助。”
他将锦囊递给纳兰霏。
“此物留在我手上也没用,你们拿去吧。这也算…也算我替沈家赎点罪。”
纳兰霏迟疑地接过锦囊。
入手微沉,触感奇特,非布非革,上面没有任何花纹,封口用一种奇怪的方式系着。
她小心地解开锦囊,里面并非金银,而是几片颜色暗沉、质地似皮非皮、似帛非帛的古老卷片。
上面用一种罕见的朱砂颜料,绘制着密密麻麻、扭曲如虫爬的诡异符号和文字,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神秘气息。
只粗略一看,纳兰霏便心头剧震。
这些符号的风格,与沈家那份羊皮卷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晦涩。
其中几个核心符号,竟与她手中火纹石的能量波动隐隐产生极其微弱的共鸣!
“这是…”她看向沈砚,目光锐利,“他还说了什么?”
沈砚茫然摇头:“没了。”
纳兰霏与夸蚩对视一眼。
虽然那人没说什么,不过从留下的此物来看,的确肯定与醉魇,与母蛊之间有着很重要的关联。尤其从上面古朴的气息来看,他们甚至怀疑,就是此物,造就出了母蛊。
“我们必须立刻找到玉娘!”纳兰霏压下激动,迅速将锦囊收好,“她博闻强记,或许能解读这些。而且官仓情况不明,我们需要与她汇合!”
沈砚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有恐惧,有渴望,更有深深的愧疚。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询问玉娘的安危,却又不敢问出口。
就在这时,后院外墙传来轻微的落地声,以及极其细微的、压抑的闷哼声。
三人瞬间警惕起来。
夸蚩悄无声息地挪到通往前院的门缝边望去,只见一个身影踉跄着翻墙落入院中,肩头一片深色濡湿,正是玉娘!
她显然也经历了恶战,正警惕地环顾四周。
“玉娘!”纳兰霏压低声音呼唤。
玉娘闻声一惊,迅速闪身过来,看到院中三人,尤其是看到沈砚,她明显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迅速被眼前的危机压下。
“外面全是他们的人,我们被发现了,必须立刻转移!”玉娘语速极快,脸色苍白,“铁盒还在官仓,但我惊动了他们,暂时拿不到了。你们这边怎么样?”
纳兰霏立刻将仇邺的锦囊和皮卷之事告知。
玉娘接过皮卷只看了一眼,美眸便骤然收缩:“这是…‘灵犀古契’?!传说中鲛人部落时代留下的禁忌巫文,仇邺竟然有这个。”她快速浏览,越看越是心惊,“这上面记载的是一种逆转共生、化死为生的古老仪式。并非毁灭母蛊,而是将其庞大的生命能量转化为滋养之源,这…这或许真能彻底解决醉魇,甚至…福泽一方!”
纳兰霏听闻,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东西的确有用。
正当几人打算继续讨论摸索时,院墙外,密集的脚步声和搜索声已经清晰可闻。
“从后面走,我知道一条通往城外废窑的小路,或许能避开他们!”沈砚忽然开口,他常年逃避家族,对这些阴暗角落极为熟悉。
没有时间犹豫。
四人立刻在沈砚的带领下,钻出染坊后墙一个极其隐蔽的破洞,潜入了一条更加狭窄、污秽的地下排水渠,向着城外方向艰难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