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是说……不是说我就算是主动献媚讨好,你也、也不稀得看一眼吗?”言攸扯攥住宽袍大袖,落泪时眼睑上的小痣若隐若现,“褚昭你食言!”
褚昭发出“呵呵”的笑声。
“是你存心曲解孤的原话。”
言攸只能抬手捂着唇鼻掩住呼痛声,又幸在受醉意蒙蔽,那些不适被麻痹去了大半。
褚昭按着人不让她溜走,恶劣地拉开手臂,偏要她羞涩难当。
最过分的是,还时不时凑到她耳边问她感受。
言攸咬着舌头,堪堪清醒一些,突然唇齿又被手指撬开,藏不住鼻音和哼声。
“……还是……还是跟以前一样啊……”褚昭也是满面酡红,有一下没一下的难捱。
念及这一世她还未经历这些事,褚昭极力地压抑和小心,久而久之,竟也让她习惯。
“褚昭……”
她脸上落了披帛,摇摇曳曳盖住光景,连褚昭的脸都看不见了。
视听受限,感觉就更明显,从痛苦到习惯再到迎合,不知时间。
言攸蓦地挣动,被褚昭钳制住。
他吸气,差一点就丢掉了。
对言攸而言是一场周而复始,茫然堆叠。褚昭这个疯子,仿佛不知疲倦。
她的眼睛在哭,可嗓音却出卖意志。
褚昭伏在她肩头哄:“慕卿……喜欢,听你的声音。”
……
褚昭怀拥此人,同枕混沌。
她是别人的清和,是他一人的慕卿。言祂为其更名、东躲西藏,也没有避开应有的际遇。
他觉得他是恨的,然而不论过多久,不论是何时,这些本能仍旧契合,又无论她如何扯谎,都舍不得真的杀她。
景佑十八年,墨家新钜子现身北方。
她作少年打扮,又习得伪音,将旁人诓得团团转,是褚昭撕开了她的伪装。
已经是半废太子的褚昭异心显露,妄图尽早将皇帝取而代之。
景佑帝的遗诏上没有落下他的名字。
褚昭问天问地问不出缘由,于是求人求计求垂爱,这个新钜子与他一同杀入宫闱,昔日手足几乎被除尽,朝臣几乎换了半数,不得好死者多不胜数,此后言姝反问这一切是否是在逆天之意。
墨家求的,不是顺天之意吗?
这种人许诺的太平恐怕也是真假掺半。
褚昭将她禁在宫中,困在床笫风月中,她用血肉偃甲脱身,又被抓回。
他明明有皇后,裴氏女惊才绝艳、姝色无双,却妒恨成一个疯子,从此于言姝而言是驱逐不成,磋磨不歇。
答应褚昭的求助成了一遭劫难,让言姝丢得什么都不剩,她见不到师父、见不到令狐微,墨家求人被褚昭严词回绝。
回去,回到南方成为执念。
皇后毒杀,将她浇筑成铜塑,永守帝陵,美人灯长燃不灭。
言姝替人改命,逆天为之最后报应己身。
当初她为什么笃定,褚昭一定比褚洄适合坐上皇位。
褚昭的旧事与前世,言姝知道,言攸不知道。
他屈指勾动她的眼睫,那么熟悉。
言攸是言姝,又不是言姝。
她早已沉沉睡下,褚昭抽身离开,临走前又轻轻收拾妥帖,以防次日天明,让她被外人指摘秽乱宫闱。
他捡走地上的香囊,门开门闭间消失无踪。
*
言攸两眼空洞洞地睇着床帐,除了外裳稍乱,仿佛真只是宿醉一场,倒头睡下了。
褚昭不是说,即便是她如何谄媚都不会动摇一点吗?她拒绝了、推搡了,又无法制止焚身的炽热。
亏得她将名节排在最末,才不至于醒来一头碰死。
她迷蒙中听见褚昭唤她,唤的又不是她,褚昭在透过她的模样,看着谁?
那迷乱的香气消散无痕,她哑声唤兰脂,杳无回音。
从昨夜夜宴她就没见到兰脂。
言攸顿时心慌,仓促地翻下榻,余痛侵袭,拖慢了她的脚步。
“兰脂——”
她拉开门看见的却不是什么宫女,反倒是捧着一个匣子守了许久的褚洄。
褚洄抬起一双眼,红红的兔子似的,让人心生怜惜。
“秦司籍,你还好吗?”
言攸镇定下来,回他:“微职无事,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没人发现吗?”
褚洄小心上前一步,栀子的香气还混合着一点别的青年的气息,他嗅得蹙眉。
他道:“秦司籍昨日宴上饮得多,今早精神不济,是醉得头疼吗?”
言攸半垂头,只好说:“嗯,是头疼,谢殿下关心。”
她扶着门板,褚洄递上木匣给她,勉强露笑道:“阿嫽姐,父皇赐了一对玉镯,中秋过后不是快到你生辰了吗?我挑了一只给你。”
言攸迟迟不接他的东西,开口婉拒:“殿下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至于玉镯,微职担心陛下发现殿下少了只玉镯会不悦。”
褚洄扯过她的手,硬是把匣子塞去。
“我有的东西很少,阿嫽姐救我,我要报答阿嫽姐。”
在推拒间,褚洄发现她手腕上有一圈印子,慌慌张张问:“这是怎么弄的?疼吗?”
言攸忽的收了力气,领下他的赠礼藏回手去。
“不打紧的,微职喝醉了,不清楚在何处磕到了。”
褚洄乖乖收手,同她告辞,趁着天还早要快些回兰馨宫。
“改日再见。”
“殿下慢走。”她欠身。
褚洄是走了,可兰脂依旧无踪,早知道该问问他可曾见过兰脂。
今晨梳洗完毕,她在被褥上捡到几根流苏线,方回想起那枚香囊。
那奇异的香气,又有酒气催发,虽不至让她神志不清,但也是没多少还手之力。
褚昭说的算计,原来在这里。
她清楚东西被他捡走了。
言攸趁着无人,自顾自梳洗一新,脖颈上没落什么痕迹,不会被看出端倪。
褚昭理智得近乎是刻意。
她重重叹气,打开褚洄交给她的木匣,玉镯放在里面,只是她刚试着拿起,它就断成了好几截,断面上甚至挂着淡淡的血。
褚洄怎么会送她一个碎掉的玉镯,还是一枚染血的镯子,这东西皇帝赏赐时完好无缺,落到她手里成了残次。
“十殿下……”
中秋宴后的休沐,一早就没了安宁。
兰脂莫不是还在楚繁那里,没有回来?
言攸在庭中侍花弄草,一个陌生的宫女急匆匆闯入,“秦司籍!”
“什么事?”素未谋面却找上她来了。
宫女道:“楚尚仪找你,有要事相问。”
她被宫女引着去见上司。
楚繁:“秦嫽,兰脂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