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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沅瞬间“嘶”地痛出声,永宁更是讶然,手掌一松丢了东西。

“皇嫂,你的金钗掉了,唉?见血了,长清替你擦擦……”

褚沅弯腰拾起那沾血的,牢牢握在手心,眼神一凛竟直接向永宁刺过去,招式狠辣凶残,无甚技巧可言。

“啊——”

永宁大悚,倒退连连抵到桌沿处,幸亏躲闪几时,褚沅手上的凶器扎到了桌面上,入木三分。

褚沅咧着嘴笑露出来白森森的牙齿,端得那么天真,反透出更浓的杀意。

“皇嫂你躲什么?长清刚才可是甘愿给你出气的,你让长清还回来又怎么了?”

永宁瞠目结舌:“你!你敢杀我!”

“我没说我要杀你啊?”褚沅歪了歪脑袋,丢了钗,从广袖下摸索出一把尖利的匕首,是桑国人惯用的样式。

那钗还不够锋利,用这个见血才快呢。

她有利器傍身,永宁自不是她的对手,只能借着室内的陈设与之周旋。

事实上,褚沅不过是看她畏畏缩缩地出丑,要等看腻了再下手。

再吓一吓,永宁会跪地求饶吗?

不会。

褚沅是听过,永宁犯了那么大的错,却只对着五哥下跪过一回。

五哥一生气便讥讽她与永宁是同样的货色,然而褚沅深以为耻,永宁怎么能与她相提并论?

永宁蛮横却无能,多数是在仗势欺人、恃强凌弱,而她呢?她比永宁坏得多,要报复要谋私,譬如现在就要给永宁见识一下她真正的脾性。

永宁逃至门边,指尖发抖着拉闩,自以为得救,在门板死死困锁时,希冀一瞬间破灭。

“啊啊……为什么、怎么会!啊——你别过来!别过来!”

“门锁了,楼阿常,你以为跑得掉吗?”褚沅拇指刮着刀刃,亲手试验它的锋利,她倏然莞尔,“你们桑国人所用的武器就是好啊,这刀刃多利,我还是第一次见呢,用在你身上,也不错。”

永宁骇得背抵雕花门,心悬口舌下,两眼瞪得溜圆注视着褚沅,少女的裙摆枝叶般摇摇曳曳近了,她娇媚而瘆人,勾起一阵胆寒。

“这可是东宫!”

褚沅笑说:“我知道啊,东宫嘛,你不知道吗?以前五哥很疼我的,只是前几回我惹他不高兴了……哦,正巧,这一次需要这么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呢,请皇嫂成全。”

永宁定了决心猛地窜起,要去争抢褚沅的匕首,手臂与手臂搅打在一处,掺杂着相互的怨气,演变成一局互殴。

褚沅身量不占优势,而力量却并不逊色,连指甲都用力掐进了她的皮肉,贪婪地观赏着门边人的痛苦。

她动作快,割伤了永宁一只手腕,对方立时懈力,凄凄惨惨捂着伤处躲逃。

褚沅在她背身的瞬间拉住她的发髻,大力一扯将人拖甩倒地,手脚共有地压制住,永宁在挣扎反抗,胡乱挥打的动作让持刀的褚沅不慎被反伤。

“嘶……”

有点痛,有点痒,激得她心生兴奋。

五哥虽不许她杀人,可刀只要不落在命门处,怎么都可以的吧?

褚沅垂视一番,眸光停留在她下半张脸上,红唇开合,口舌淬毒一如蛇类吐信的警告。

“皇嫂,别动。”

“我不杀你,可若是你不老实,我手下没个准确,不小心把你刺瞎了、成了瞎子,你后半生可不晓得要多惨呢?连身边睡的是什么人都不一定能认出。”

在绝对的武力胁迫下,永宁涕泗横流地向她妥协,浑身抖若筛糠。

褚沅掰开那张嘴,刀尖滞在嘴角处迟迟不动,却在永宁意图再起反抗时,向斜下方压去,划拉出一条狰狞的血痕,一边口角撕裂开,涌出半张脸的温腻。

她疏疏懒懒站起,把永宁的血擦在颈侧的衣料上,淡色的布轻易透出嫣红,做完这一切她叩响了殿门,外头的窸窣声停止后,褚沅斜睨了去。

坊间的规矩,伶人唱完戏后会求打赏,客人将财物抛掷上台,他们千恩万谢的收好。

褚沅叮当抛刀,冷蔑留言:“赏你的。”

以暴制暴给予她的是前所未有的畅快。

是,永宁是不曾伤她,至多只是口角相争。

那褚怀灵呢?怀灵姐受的伤算什么?

褚沅只是讨了一点利息回来,她留在祁国的日子,带来的那些桑国人可是把国都扰得不安生,她活该,活该受此刑。他们享受着祁国的相赠的奢侈,没一个大祁人心甘情愿。

两国相安无事?

不,时间蒙骗而已,迟早不死不休的。

褚沅闻着仇敌的血腥,扬长而去。

*

景佑帝方将褚文景重惩,发落去皇陵守墓谢罪,而太子妃受伤一事还未入夜就传了进来。

褚沅被内侍连唤带催地喊去御书房,贤妃一知她惹事,也要跟着前往,可皇帝下了令,只允许带褚沅独自去。

她怯生生拭去泪痕,换好的干净衣裳像是仍挡不住穿刺的冷,褚沅发着抖还要宽慰母妃:“无事的……母妃我自己去就是,是长清闯祸,是长清伤了皇嫂,长清回来时就知道躲不过的,什么罚我都受得了。”

内侍传得急,贤妃话也没说上两句,便目送着褚沅走进狂风骤雪中,道上飘着鹅毛、柳絮,轻轻的,又压得人喘不上气。

不过最难捱的人永远不可能是她。

永宁被她伤得毁了容,现在连用膳都是难题。

褚沅觉得做工具、做棋子也不是那么遭,至少入罪前还能一泄怨气。

打伞的内侍屈佝着身子,字音被冬风吹得呼呼乍响。

“殿下,有一言莫怪奴才不提醒。”

褚沅伸手去接外头的落雪,云淡风轻,道:“公公是宫里老人了,有话直说。”

那内侍声音喑哑:“殿下能留在大祁,仰仗的是天子眷宠,实在不该做这样让陛下难办的事,他们留了眼线在皇城内,消息北归,岂不是又要挑起祸端?”

“眷宠?”褚沅咬着这两个字,发出自己都未察觉的嗤笑。

恶心、荒唐、可笑。

只不过是权衡利弊下选了另一条路。

宗室女眷没几个善终的,她活至今日,真是处处侥幸。

心里随讽刺,可明面上,她还是谢过内侍提点。

“多谢公公,吾愿意自请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