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沈砚之与周围才子敷衍应酬了几句,便寻了个借口,匆匆离了这桂花园。
走在熙攘的街道上,沈砚之只觉得周遭一切喧闹都像是在嘲讽他的无能,特别是时不时就听到有人提起“周娘子”,更像是往他心里扎了根刺。
他并不相信周十月真有什么医术和本事,毕竟两人成婚一年多,从未听她提起过会医这事。
神医?简直可笑至极,不过是用些旁门左道哄哄这些没见识的贵人罢了。
沈砚之眼神阴冷地扫过济安堂的方向,咬牙切齿:“不行,不能让周十月再这么风光下去。”
他不能直接去济安堂闹事,那太蠢,且容易得罪长公主那等贵人。
想起方才诗会上有人提及,周十月是从南边来的,一路行医入京,沈砚之眸光一闪。
对了,籍贯,周十月的来历就是最好的突破口,只要让人知道她并非什么隐世高徒,而是来自乡下地方,是个父母双亡还卖夫求荣的恶毒女人,那些看重清誉的高门大户,谁还敢轻易让她诊病?失了贵人倚仗,她周十月在这京城又算个什么东西?
而且在必要的时候,他还可以站出来大义灭亲,也好叫那些贵人们都知道,他沈砚之和周十月那等欺世盗名之人可不同,他有才学有人品,就是运气不好遇到了个恶毒妻子。
沈砚之越想越觉得此一石二鸟之计甚妙,便立刻转身离开,不是回那令他憋屈的侯府偏院,而是直奔京城中那些三教九流混杂的茶楼酒肆,那些流言蜚语滋生传播最快之地。
他找到几个专以打探消息、散播谣言为生的闲汉,许以银钱,将精心编织的故事散播出去。
故事里声称那济安堂的周娘子,实乃南边某处乡下地方的沈家妇人,她打小就没了娘,跟着爹一起耕种、替人浆洗衣裳讨生活,但她运气好,得了个读书人看中娶了她……偏生这妇人不守妇道也就罢了,竟心思恶毒卖了夫君和公爹……可怜她那有着状元之才的夫君……之后她不知从何处学了些偏门医术,便敢来京城招摇撞骗,其医术并非正统,恐有贻误病情之险云云。
这故事里最主要讲的就是周十月的无耻和恶毒,同时还特意突出了她那夫君的文采斐然和可怜,仿佛要不是周十月耽搁了他,他都已经考中状元了。
这是沈砚之最满意的版本,他愣是死死地盯了那几个闲汉半天,非听他们背得他满意了才放人去传话。
有柳姨娘那得来的银子开道,关于周娘子的种种传言,如野火般悄无声息地开始在京城某些角落里蔓延。
十月可不知道沈砚之的算盘,她正示意柳贵妃安抚好如意公主,她要行针了。
十月从随身携带的针囊里取出金针,再用她自制的消毒水消了毒。
“如意小姐,等会儿放松,可能会有一点酸胀,很快就好。”十月的声音温和,带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如意公主懵懂地看着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布老虎,或许是十月之前的举动赢得了她一丝信任,她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在柳贵妃柔声的安抚下,并没有剧烈挣扎。
十月手法极快,认穴精准,几枚金针迅速而平稳地刺入如意公主头部的几处要穴,她的动作行云流水,便是柳贵妃这个外行人,都能从她对穴位的熟悉,看出她真的是个很厉害的大夫。
柳贵妃过分紧张的心情,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起初,如意公主只是微微蹙眉,但随着十月指尖轻捻针尾,她似乎感到了一些不适,身体轻轻扭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如意,乖,马上就好了,周娘子是在帮你呢。”柳贵妃连忙轻抚女儿的背脊,嗓音轻柔地说。
如意公主最是乖巧听话,便没有再动。
十月全神贯注,指尖感受着针下的变化,她能感觉到那淤塞多年的毒滞在金针的引导下开始微微松动,这个过程必须极其小心,大脑区域精妙无比,稍有差池便后果难料。
时间一点点过去,静室内只有三人轻微的呼吸声。
大约一炷香后,十月缓缓起针,当她将最后一枚金针取出时,如意公主眼神中的茫然似乎褪去了一点点,虽然依旧懵懂,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清明感,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竟倚在柳贵妃怀里,沉沉地睡去了。
“如意?”柳贵妃轻声呼唤,见女儿呼吸平稳,面色甚至红润了些,眼眶都忍不住有些湿了。
“让她睡一会儿吧。”十月轻声道,“初次施针,通了部分淤塞,她会感觉疲惫是正常的。后续还需多次治疗,并配合汤药。”
柳贵妃的声音有些哽咽:“周娘子,谢谢你……”
十月摇摇头,打断了她:“医者本分,夫人不必如此。我先开个方子,你派人按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待小姐醒来后服用,三日后再来施针。”
她走到案边,提笔写下药方,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这三日,这药方每日早晚都各服用一碗,到时候配合行针效果更佳。”
柳贵妃答应了一声,如同获得了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将药方收好,她看着女儿的睡颜,心中无比庆幸那日跟嫂嫂闲话家常。
约好了下次施针的日期后,柳贵妃也没多在宫外停留,给了十月格外丰厚的诊金后,她就带着如意公主回宫了。
而十月则是趁着今日得闲,全心为如意公主制定详细的治疗方案,金针通络后的汤药配比也需极尽精妙,这样双管齐下,才能达到最佳效果。
而且她既然想要做一些惊天动地、甚至是改变这个朝堂的事情,那么单打独斗显然是不行了,她需要帮手。
但她的帮手必须是和她一样的人,这若是大海捞针寻人的话确实很难,可她能亲手培养啊,她又不缺银钱。
时间就在十月一边写药方,一边在脑子里制定计划完善计划里溜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