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冷眼看着,没说话。
她对自己的伙食标准底线很低,只要管饱就行,这种带点油星的菜,她可以不争。
然而,当勺子轮到周小溪时,李春花竟然给她碗里也拨了不少油渣,甚至比给孙子的还多。
李春花嘴里还念叨着:“我们小溪正长身体,将来是要嫁到县城的,得吃点好的。”
周小溪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挑衅似的瞥了其他人一眼。
这下,其他几个媳妇脸色不好看了。
王大雪阴阳怪气地说:“哟,还是小姑子金贵,咱们啊,也就是吃野菜的命了。”
杨丽丽没说话,但脸色也沉了下来,那油渣可是她出的钱。
陈秀娟朝着周四河使了个眼色,她今天可是在家缝了一天的破衣服,胳膊都给缝得发抖了,现在连块油渣都吃不着,这怎么行?
周四河立马就把自己碗里的三块油渣都夹给了媳妇儿,笑嘻嘻地说:“我不爱吃这个,媳妇儿你吃。”
陈秀娟这才笑了。
王大雪和杨丽丽则是同时看向自己的男人,结果就见着他们已经把油渣吃肚子里了,两人当即就黑了脸。
李春花见她们还想着抢自己男人的吃食,瞬间就不高兴了,脸拉了下来:“一个个饿死鬼投胎的啊,天天活干得稀烂,就惦记着吃饭,也不想着自家男人辛苦……”
“等等。”十月说着,放下筷子,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心里一紧。
李春花也忘了骂人了,结巴地问:“又,又咋了?”
十月指着周小溪的碗,又指指王大雪和杨丽丽那几乎只有几筷子野菜的碗,慢悠悠地说:“这分法,我不满意。”
周小溪立刻叫起来:“齐十月,你管得着吗?娘乐意给我吃。”
十月直接站起身,走到周小溪面前,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直接端起她那碗有油渣的菜,倒进了王大雪和杨丽丽的碗里,平均分好。
“啊,我的油渣。”周小溪尖叫。
十月没理她,看着目瞪口呆的李春花,一字一顿地说:“以后家里的东西,要么按劳分配,干活多的多吃;要么就绝对平均,每个人都一样。”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周家人,“谁敢再搞特殊化,我就出去帮你们好好宣传一下,说说周家是怎么苛待儿媳、孙女,却把闺女当宝贝的。我看将来,还有谁家敢把姑娘嫁到你们老周家来?还有周小溪,你想嫁去县城?做梦去吧。”
这些话要是真传出去,那周家可就别想结亲了。
周小溪看着到嘴的油渣没了,哇一声哭了出来。
李春花捂着心口,嘴唇哆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老汉颓然地低下头。
十月没事人一样坐回原位,拿起筷子:“吃饭。”
这一顿饭,周家人吃得五味杂陈。
尤其是杨丽丽和王大雪,两人从嫁进周家来,还是第一次吃到了专属男人份额的东西,偏偏这还是她们最讨厌的齐十月给她们争取的,两人心情那叫一个复杂啊!
就连陈秀娟也惊讶地看着十月,没想到这个三嫂不给自己争东西,倒是给别人争,真傻。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月几乎成了山里的常客。
她每次上山从不空手而归,今天一把鲜嫩的荠菜,明天一捧肥厚的蘑菇,偶尔还能挖到些值钱的药材,比如前胡、半夏、野参之类。
她带回来的野菜菌子都交给了厨房,给周家清汤寡水的饭桌添了些滋味。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一开始杨丽丽和王大雪对三弟妹罢工很是愤恨,也嫉妒她现在逍遥自在,但久而久之,看着家里确实因为十月带回来的山货改善了伙食,加上十月偶尔还会顺手帮她们点小忙,对她的敌意也就淡了。
至少老三媳妇比光会动嘴皮子指使人的男人和偏心的公婆强多了,三个女人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而脆弱的和平。
至于只会躲懒和指使老四干活的陈秀娟,她向来是只在屋里躺清闲,是不和她们打交道的。
这天,十月起了个大早,她小心地包好这些天积攒的炮制好的药材,打算去一趟县城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换点钱。
她刚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就听见王大雪屋里传来一声压抑的痛呼。
十月脚步一顿,皱了皱眉,转身朝王大雪和周二河的屋子走去。
一掀开门帘,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只见王大雪脸色苍白地蜷在炕上,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
“二嫂,你怎么了?”十月快步上前。
王大雪看见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虚弱地说:“十月,我、我肚子疼得厉害。下面,下面好像流血了……”
十月心里一沉,立刻放下了背篼,伸手搭上王大雪的手腕,指尖传来的脉象滑而无力,隐隐有散象,这是典型的胎气动摇、有小产风险的征兆。
“你月事多久没来了?”十月低声急问。
王大雪一愣,随即恍然,又惊又怕:“好、好像过了快俩月了,我以为是累的,没往那处想……”
她好歹也是生了个闺女的,自然是知道自己应该是怀孕了。
十月当机立断,冲外面喊道:“大嫂,大嫂你快来。”
杨丽丽闻声跑来,看到王大雪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十月快速从背篼里拿出了几颗药材,语气镇定地吩咐:“二嫂这是有身子了,现在见红了,很危险。大嫂,快去灶房烧水,这里有几棵艾叶和苎麻根,你赶紧熬一碗浓水过来,要快。”
杨丽丽一听就慌了神,连忙应声跑去熬药。
这年头,怀孕是大事,流产更是女人家的鬼门关。
里屋的陈秀娟听到了那些话,犹豫了一瞬还是站起身出了门,找到十月:“有什么是我能做的么?”
十月点头:“麻烦去烧壶热水,再把这野参……”
“诶,我这就去。”
王大雪这胎象不稳,明显是营养不良加上心情郁结导致的,再加上她最近每天都十分劳累……
就在三人忙乱,王大雪疼得直呻吟的时候,下工的男人们回来了。
男人们拖着疲惫的步伐进了院子,忙活了一上午,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一进院却没闻到往常的饭香。
只见着灶房里就陈秀娟烧着一壶水,另外杨丽丽守着一个药罐子。
周二河第一个不耐烦,冲着灶房嚷嚷:“王大雪呢?死哪儿去了?这都啥时辰了还不做饭?想饿死老子啊?”
他记得清楚呢,今儿个是轮到他媳妇儿煮饭,他还让王大雪给他偷偷煮个蛋羹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