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寝殿院子,就闻到一股浓得化不开的药味,太医们穿着青袍,在门口进进出出,个个脸色比纸还白。
“谢将军!谢夫人!”
寝殿里,太子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们可来了!父皇他……他醒了,就等着见你们!”
束雪容跟着谢照君进到寝殿,龙床周围围了一圈人。
她挤进去,闻到药气,看到皇上躺在上面,脸色白得没有血丝,胸口起伏得厉害,每喘一口气都是很费力的一件事。
他的手搭在被子外面,指节枯瘦,微微发抖。
“皇上。”
谢照君单膝一弯,声音沉得如铅。
皇上缓缓睁开眼,一道目光扫过谢照君,又落在束雪容身上,喉节滚动几下,好半天才挤出几句话来:“雪容……新政……江南的粮……收了吗?”
束雪容心下一酸,快步上前,搀扶着他,握着他的手。
那手凉得跟冰一般:“皇上,江南的新粮种收了,比去年多收了三成,百姓们有得饭吃了。西南的惠民医馆也开了,百姓再也不怕蛊毒了。”
皇上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笑,却又没有力气。
他转头看向太子,太子赶忙凑过来,眼泪滴落在龙被上:“父皇,儿臣在。”
“太子……”
皇上的话音更低了,“听谢卿的……听雪容的……新政不能停……百姓要吃饭……”
“儿臣记住了!儿臣一定推新政,让百姓吃饱饭!”
太子哽咽着说,伸手想扶他,他却轻轻一推。
皇上又看向谢照君,眼里面满是托付:“谢卿……朕给……你护国令牌……在枕头下……谁反……就斩谁……”
谢照君伸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块令牌,金色的,上面刻着“护国”二字,沉甸甸的——那是能调动全国兵力的令牌,皇上给他了,就是把大禹、把太子都托付他了。
“臣谢照君,定不负皇上所托!”
谢照君举起令牌,声音铿锵,
“定护太子登基,定保新政稳固,定让百姓安居乐业!”
皇上似乎是听到了,眼睑缓缓合上,胸口最后一阵起伏,便再也不动了。
“父皇!”
太子一个箭步,扑到床沿上,哭得惊天动地,“父皇你别走!儿臣还没学会怎么当皇上!儿臣还没让你看到新政的好!”
太医上前,试了试皇上的鼻息,又把了把脉,对着太子和谢照君一躬身,声音低得像蚊子:“殿下……将军……皇上……薨了。”
寝殿里,忽然静了下来,只剩太子的哭声,还有太医们压抑的呜咽。
束雪容也红了眼圈,这个一辈子为百姓操劳的皇上,到最后惦记的,还是新政,还是百姓能不能吃饱饭。
“殿下,节哀。”
谢照君扶着太子,声音沉而稳,
“现在不是哭的时候。皇上去了,我们得稳住朝局,不能让旧党趁机作乱。”
太子抹了把眼泪,点点头,却还是止不住抽抽咽咽:“谢将军……朕……朕不知道该怎么做……宫里这么多人都在,万一旧党藏着……万一他们对朕下手……”
“殿下放心。”
束雪容上前一步,“立刻封锁皇上薨的消息,明天一早再昭告天下,免得夜里有人搞事。加派守卫,宫门口、东宫、寝殿,三倍兵力,任何人进出查三遍。宫里的饮食、茶水,全都要重新查验,防着有人下毒或者下蛊,我现在就让凌清寒带驱虫散和解毒药进宫。”
“好!就照谢夫人说的办!快!快去办!”太子忙连声答应。
“还有礼部尚书,快去请他来宫里,商量圣上的身后事。再派人盯着前户部尚书的余党,和以前弹劾过新政的那些人,看他们今夜有没有什么举动。”
谢照君又补充道。
太监们答应着,飞快地出去办事。
寝殿里还是压抑得人差点喘不过气来,束雪容看着龙床上的皇上,再看看惊慌失措的太子,心里明白,从今夜起,大渝的天,要变了。
凌清寒来得很快,带着一个大药箱,一进寝殿就问:“怎么样?有没有人中蛊或者中毒?”
“现在还没有。”
束雪容摇着头,
“你把这驱虫散给守宫里的将士,让他们撒在身上,再留些解毒药给太子和贴身太监,以防万一。”
“好。”
凌清寒忙打开药箱分药,“对了,巴图还在天牢里,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别让他趁乱上吊或者让人灭口,他知道东瀛人的事,还有用。”
“说的对!”
谢照君忙让暗卫,“去天牢,加派守卫,看好巴图,别让他出事!”
暗卫下去了。
凌清寒分完药,对束雪容说:“这里我看着,你们去东宫看看吧,太子刚受了这事,身边不能没人。”
谢照君、束雪容点头,跟着太子往东宫走。
夜色中的皇宫,安静得有些可怕,只有宫灯在风中晃着,长长的影子投射在地上。
太子走在中间,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寝殿的方向,眼神里满是恐惧和迷茫。
“殿下,”
束雪容轻声说,“皇上把护国令牌给了谢将军,还把您托付给我们,就是相信您可以当好这个皇上,可以把新政推下去。百姓们也相信您,江南的百姓,因为新政可以吃饱饭;西南的百姓,因为新政可以看上病,他们都会支持您。”
“哦?百姓们会支持朕?”
太子抬起头,看着束雪容,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真的吗?百姓们会支持朕?”
“当然。”
束雪容点头,
“等明天昭告天下,您可以亲自去街上走走,百姓们会为皇上哀悼,也会期待您可以继续推新政,让日子越来越好。旧党虽然闹得凶,但他们代表的是少数人的利益,百姓们不会支持他们。”
太子点头,脚步也稳了些。
到了东宫,谢照君又跟太子商量了一会儿后事的细节,直到半夜,才和束雪容告辞。
马车往侯府走时,束雪容突然想起明轩,忙着问车夫:“能不能再快些?家里孩子还等着。”
车夫应了声,加快了车速。
回到侯府,刚进院门,就看到采青站在门口等,手里还拿着一件小披风:“夫人!将军!你们可回来了!少爷醒了好几回,哭着找你们,刚哄睡着。”
束雪容快步往里屋而去。
明轩躺在床上,小眉头紧皱着,手里还握着那块刻着“平安”的玉佩。
她坐在床边,帮他顺着额头的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