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书房内酒气弥漫。
萧辰伏在案上,眉宇紧锁,即使在醉梦中也不得安宁,口中无意识地呢喃着“云锦……对不起……”。那卷雪青色的丝线被他无意识地攥在手里,如同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道纤弱的身影悄然潜入,带着与这书房格格不入的浓郁香风。苏晚语看着醉得不省人事的萧辰,眼中闪过一抹志在必得的光芒。她将手中的“醒酒汤”放在一旁,试探着轻声呼唤:“王爷?王爷您还好吗?”
回应她的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苏晚语胆子大了起来。她费力地搀扶起萧辰,想将他挪到一旁的软榻上。萧辰身材高大,即使醉倒,潜意识里的警惕仍在,对她下意识的靠近感到排斥,手臂一挥,将她推开。
苏晚语踉跄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恼怒,但更多的是不甘。
她再次尝试,几乎是用全身的力气,才半拖半抱地将萧辰弄到榻上。看着他即使醉酒也依旧冷峻的容颜,以及那眉宇间化不开的痛苦,苏晚语咬了咬唇。
她知道王爷的痛苦都是为了那个女人!这更激起了她的嫉妒和征服欲。
她今日定要成事!只要生米煮成熟饭,凭她的家世,一个王妃之位未必不能争上一争!
她颤抖着手,去解萧辰的衣带。然而,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时,萧辰猛地蹙紧眉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却极其厌烦的低吼:“滚开!”手臂再次用力一挥!
这一次,苏晚语直接被挥得跌坐在地,发髻散乱,好不狼狈。
她又惊又怒又怕,看着榻上男人即便在梦中也不容侵犯的模样,终于意识到,今夜她根本无法得手。强烈的挫败感和嫉恨啃噬着她的心。
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得不到,也绝不能让那个女人好过!
苏晚语爬起身,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香气最浓郁的香粉,小心翼翼地将粉末抖落在萧辰的衣襟、袖口,以及软榻的周围。
接着,她目光扫视,将自己耳垂上一枚小巧的珍珠耳坠取下,故意塞进软榻的垫子缝隙深处。做完这一切,她看着满室狼藉和醉卧的萧辰,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
次日清晨,萧辰在剧烈的头痛和宿醉的干渴中醒来。阳光刺目,他揉着额角坐起身,只觉得浑身不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得发齁的陌生香气,让他本就难受的胃里一阵翻涌。
他对昨夜的记忆十分模糊,只记得自己不断灌酒,后来似乎有人来过?是下人送来醒酒汤吗?他看到案上那碗早已冷透的汤,并未多想。
对于衣襟上的香粉和屋内浓郁的香气,他只当是哪个不懂事的丫鬟伺候时留下的,心下不喜,并未深思。
他第一想到的是云锦,仍是强撑着不适,往外走去。
踏入锦瑟院,他却敏锐地感觉到今日的气氛比往日更加凝滞。云锦正坐在窗边看书,晨光勾勒出她清冷的侧影。听到脚步声,她并未抬头,仿佛完全沉浸书中。
萧辰压下心中的忐忑,像往常一样放缓声音问道:“今日感觉如何?伤口可还疼?”
云锦翻过一页书,没有回答。
萧辰心中苦涩,走上前,想为她倒杯水。然而,当他靠近时,云锦的鼻翼微不可察地动了动,随即,翻书的手指骤然停顿。
那甜腻浓郁的香粉气息,与他身上惯有的冷冽龙涎香截然不同,是一种极具侵略性和暗示性的味道,属于另一个女人。
云锦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从书卷上移开,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和漠然,而是带上了一种极其复杂的、近乎实质的嘲讽和……厌恶。她的视线在他衣襟处那不甚明显的粉末残留上扫过,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澜:
“王爷公务繁忙,既要饮酒作乐,又有红袖添香,实在不必每日来此虚耗光阴。我这伤,死不了。”
萧辰瞬间僵住,如遭雷击!
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衣襟,又嗅到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甜香,再结合云锦的话语和眼神,昨夜模糊的记忆碎片骤然闪过——似乎真的有个女人靠近过他?!
“云锦,你听我解释!昨夜我……”他急切的想要辩解,声音因慌乱而沙哑。
“王爷无需向我解释。”云锦却冷冷打断他,终于放下书卷,转过身来,正眼看他。
她的眼神清亮如冰,里面没有丝毫情绪,只有彻底的疏离和鄙夷,“您做什么,与谁一起,都是您的自由。您是尊贵的摄政王,这府中乃至天下,有何人何事是您不能沾染的?”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明明比他矮上许多,那目光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审判意味:“只求王爷,日后莫要再打着照顾我的名义,行些令人作呕之事。我嫌脏。”
“令人作呕”……“嫌脏”……
这两个词如同淬了毒的冰针,狠狠扎进萧辰的心脏,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
他脸色煞白得吓人,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冤屈和恐慌攫住了他,原来被心爱之人冤枉是如此令人窒息!
他知道她误会了,可是……证据似乎就“明晃晃”地摆在这里!他甚至无法理直气壮地反驳!
看着他这副百口莫辩、深受打击的模样,云锦心中掠过一丝极快的、连她自己都未曾捕捉到的刺痛,随即便被更汹涌的冰寒覆盖。
看啊,云锦,这就是男人。这就是口口声声说悔恨的男人。转身便可投入她人怀抱,带着一身肮脏的气息来到你面前。
她不再看他,重新坐回窗边,拿起书卷,仿佛他只是一个令人厌恶的、亟待清除的异味来源。
“王爷请回吧。我要静养。”
逐客令下得冰冷干脆。
萧辰站在原地,如同被钉在耻辱柱上,承受着那无声却致命的凌迟。
他看着她决绝的侧影,闻着自己身上那该死的、无法辩驳的香气,一股灭顶的绝望和滔天的怒火同时在他胸中炸开!
不是对她,而是对那个算计他的人!也对他自己!
他竟如此愚蠢!如此轻易地又落入这等龌龊的陷阱!再次重重地伤害了她!一脸懊恼——凌风干什么去了!居然让哪个不怕死的靠近他!
他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口,只是用尽全身力气,深深地、绝望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包含了无尽的痛苦、懊悔、冤屈和暴怒。然后,他猛地转身离开。
一出院门,他脸上所有的痛苦瞬间化为骇人的冰寒与杀意!
“凌风!”他声音嘶哑,如同困兽的低吼。
“属下在!”凌风瞬间现身,感受到主子身上那几乎要毁灭一切的恐怖气息,心头一凛。
“查!给本王彻查!昨夜谁进过书房?!是谁?!”萧辰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气,
“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个该死的女人给本王揪出来!本王要将她碎尸万段!!”“还有自领军杖五十!以后,再让哪个该死靠近本王三步以内就自领一百!”
“是!”凌风懵逼“自领军杖五十”,心里瞬间崩溃!但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而去。
萧辰站在冰冷的庭院中,紧紧攥着双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阳光落在他身上,却驱不散那彻骨的寒意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他知道,他和云锦之间,维系的那一丝脆弱的缓和,彻底断裂了。
而这一切,都拜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毒妇所赐!
接下来的两日,摄政王府笼罩在一片极低的气压之下。
凌风的调查很快有结果。
那香粉并非寻常之物,乃是西域进贡的稀有品种,数量极少,只赏赐给了少数几位高官家眷。而其中,以苏家的苏晚语姨娘最为喜爱,几乎日日使用。加之那枚遗落在软榻缝隙的珍珠耳坠,经府中老嬷嬷辨认,也确是苏姨娘的旧物。
证据确凿!
萧辰看着呈报上来的结果,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冷得能冻裂金石。
“苏、晚、语。”他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平静,却让下方的凌风头皮发麻。
“王爷,如何处置?”
“把她带来。”萧辰淡淡道,“去锦瑟院。”
锦瑟院内,云锦正倚在软榻上假寐,脸色依旧苍白。玲珑快步进来,低声禀报:“王妃,王爷来了,还……还带着苏姨娘,看样子……”
云锦缓缓睁开眼,眼中没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片沉寂的冷漠。她大概猜到了。
萧辰大步走入,身后跟着被两个婆子粗鲁押着的苏晚语。苏晚语发髻散乱,脸色惨白,早已没了往日里的娇柔做作。
萧辰的目光先是落在云锦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试图解释的急切,但看到她那副冷若冰霜、事不关己的模样,所有的话又都哽在了喉咙里。
他转而看向苏晚语,目光瞬间变得森寒无比:“说!把你那晚做的肮脏事,一五一十,给王妃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