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书房内,一地狼藉。
碎瓷片与泼洒的茶水如同端王此刻崩坏的心绪。
不仅银楼被楚望钧死死盯住,数条秘密财路被迫中断,更可怕的是——楚望钧手中必然掌握了更多未曾抛出的铁证!
还有,太后的猜疑、宗室中的窃窃私语……这一切都像无形的手扼住他的咽喉。
“查!给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查出来!!”
端王一把将多宝阁上的名贵瓷器扫落在地,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内部必定出了叛徒!否则楚望钧的人怎能精准得如同开了天眼?!若找不出这个人,你们……”他阴冷的目光扫过地上跪伏的众人,“全都提头来见!”
地下跪着的一片心腹谋士、侍卫头领汗如雨下,连大气都不敢喘。
一场针对内部的血腥清洗,随着这道命令迅猛展开。
任何与银楼事务有过牵扯的人,任何近期行踪稍有可疑的人,甚至只是与可能接触过情报的底层人员说过几句话的,都遭遇了灭顶之灾。
宁错杀,不放过。
端王府的私牢在几日内人满为患,刑求的哀嚎日夜不绝。
然后,这一番血腥清洗,并未如预期般揪出所谓的叛徒。
反而,如冷水投入了滚油中,炸得人心惶惶。
猜忌的毒蔓在昔日同盟间疯长,酒桌上的称兄道弟,转眼便成了刑架上的攀咬告密。
联盟的裂痕,已无声蔓延至根基。
端王颓坐在一片狼藉的书房内,胸膛剧烈起伏。
他深知此举过激,后患无穷。
也知道必须冷静:楚望钧没有发作,说明他手中掌握的证据还远不够致命,他不能再自乱阵脚。
但,想是这般想,事情还是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入他心中,让他无法冷静。
必须找出泄露的叛徒!否则他寝食难安!
“王爷,”一名心腹幕僚硬着头皮上前,低声道,“如此大动干戈,恐寒了人心……是否暂缓一二,从长计议?”
“缓?”端王猛地抬眼,目光阴鸷如淬了毒一般,“再缓下去,本王的人头都要被送到他楚望钧案头了!”
他喘了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沸腾的杀意:“明的不行,就来暗的。给本王盯死每一个人,他们的家眷、开销、行踪……近期任何异常,都即刻报我!”
“是!”幕僚冷汗涔涔地退下。
清洗从明转暗,却更加无所不在。
如同无形的绞索,缓缓勒在端王党每个人的脖颈。
这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便呈到了摄政王府的书案上。
楚望钧看着密报,唇角勾起一丝冷嘲。
端王此举,看似快刀斩乱麻,实则自乱阵脚,将原本就并非铁板一块的势力推向了分崩离析的边缘。
“端王此举,无异于自毁长城。”他抬眸,看向坐在对面、正凝神翻阅另一份密报的顾意,“你怎么看?”
自那日达成“盟友”之约后,两人便时常如此共享情报,分析局势。
顾意从密报上抬起眼,神色平静无波:“这般徒劳地寻找,不过是白白损耗自身实力,人心离散的只会更快。”
她之前通过卫明,已经知晓了端王内部一些清洗的惨状,还曾试图在端王疯狂的清洗之下,趁机找出收买一些对端王离心离德、心怀怨愤之人。
后来看端王那般疯狂,为保全卫明,未再令其再动作与传递消息。
手中这份密报,正好补全了之前一些细节。
楚望钧笑了,指尖敲了敲桌面,“不过端王眼下已经收敛了许多,只盯着,不再大肆清洗,不如我再推上他一把。”
“王爷打算如何推?”顾意问道。
楚望钧沉吟片刻:“他既疑神疑鬼,便送几个‘鬼’给他。让他自己亲自动手,剪除自己的羽翼。”
顾意瞬间了然:“离间吗?”
“正是。”楚望钧颔首,“既然他在暗中盯梢,那就稍加引导,趁他理智未复之时稍加引导,让证据恰到好处地指向他倚重之人……以他现今心境,必不会留情。”
顾意微微蹙眉,补充:“此计虽好,但需极其小心。若被他察觉是离间,反而会让他警惕起来。”
“所以要快,要准,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让猜忌生根。”楚望钧起身,“我即刻让陆培风去办。”
顾意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桌面,眼底却悄然漫上一丝笑意。
不知是不是有了同盟的缘故,这仇报的,她有种越来越轻松的感觉。
细想起来,这所谓的“同盟”,倒像是她在空手套白狼——
因着那层不能捅破的身份,她手握的线索,十成有七八成都是悄然压下,不与他分享。
是以,情报是他的人辛苦搜罗的,冲锋陷阵的活计也是他的人去干的。
脏活累活都是他的。
而她呢?
坐享其成不说,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却还将最紧要的底牌,紧紧捂在自己怀里。
等有朝一日,尘埃落定,她还可毫无负担地抽身离去,
想到此处,她忽然极其恶劣地、开始期待起来——
真是……万分期待。
到那时,楚望钧得知辛辛苦苦帮死对头做了一场嫁衣,脸上会是何等精彩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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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端王府。
一份“密报”悄然呈至端王案头。
其中详述其一名心腹近日常与身份不明者密会,盯梢的人不止一次目睹到疑似摄政王府的人乔装从其府邸后门出入,且有门人接应。
——自然是楚望钧派人精心布置的戏码。
可这些假证据虚虚实实,恰好戳在端王此刻敏感多疑的神经上。
“好!好得很!”他猛地将密报摔在桌上,“吃里扒外的东西!本王待他不薄,竟敢如此!”
他潜意识已经认定了内部有鬼,暗查出的证据也刚好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没心思花费太多精力再去核实。
那心腹迅速被控制,遭受酷刑拷问。在非人的折磨下,最终屈打成招,承认了部分无关紧要的过错。
数日后,一具面目全非的尸身被悄无声息地拖出端王府,弃于乱葬岗。
端王阵营内部,自此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
昔日阵营,已从内部开始悄然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