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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髻杀 > 第1章 忠心献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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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咸阳城外骤然扬起了巨大的尘烟。

是蒙家军开拔南下。

寅时三刻,大将军蒙恬都未来得及与家眷作别,便率驻扎在戏亭的二十万将士出发了。

玄色旌旗在凛风中翻卷,戈矛与犀甲相击的铮鸣惊散了渭水边的晨雾。

更令朝野震动的是,公子扶苏竟奉诏监军。

据说,扶苏从北方督察粮仓存储情况回宫后,却仅停留片刻,与始皇对谈都不足一炷香时辰,便收拾了一个简单的行囊奔赴军营。

丞相李斯本还想给他塞些竹简方便他在路上看,但紧赶慢赶,竟然也没有追上那辆皇子级别的驷马安车。

在尘土飞扬散尽后,这支大军已经消失在通往函谷关的方向。

此次突然率军南下,皆因百越一带异动频繁,人心不稳。虽然大秦的疆域已经东至大海、南抵白向户,在岭南地区有了实际控制权,但终究天高皇帝远,如若有任何人煽动,也都是对始皇政权的威胁。

大将军蒙恬岂能不知道始皇心里所忧,也便趁此时机提出“戴罪立功”之意,协助郡尉屠睢的五十万大军,重新扫荡一遍百越疆土,将那些反抗的残余势力统统消灭。

如此一来,这倒也是为公子扶苏背书战功的绝佳机会。

未至晌午,消息终于传回了咸阳城,一时间暗流涌动,议论纷纷。

虽说始皇正值春秋鼎盛时期,但立储之事早就在朝堂之上以及奏牍之间悄然议论,甚至还有不少人悄悄试探着始皇的心意。

扶苏身为长子,素以仁德着称于朝,此时匆匆离去,连始皇生辰以及冬深初春祭天这些盛事都未能参与,实在有违周礼旧制。

可始皇却似乎浑不在意,甚至还觉得极为欣慰。

寿辰当日,他独自坐在兰池宫饮了三樽桂花酿,听着赵高诵读各郡守呈报的祥瑞以及那些生辰贺礼。

依照旧例,始皇生辰应当设宴麒麟殿,命诸公子献觞,九公主则要领其他公主献舞。可九公主就在半月前因感风寒而亡,始皇也不想看见其他子女,就干脆一切从简,安静度过。

青铜连枝灯的烛火灼灼燃烧,他的身影丝毫未动,唯有听闻“蒙家军已破百越三寨,无一人伤亡”的消息时,指节在案几之上轻叩了两声。

等几百封贺表诵毕,始皇这才宽衣上了床榻,并很快睡着了,呼吸极为平稳。

赵高轻手剪灭半殿灯烛,又为兽纹铜炉添了无烟的香茅炭火,这才躬身退出殿外。

咸阳宫阙在一片大雪之中显得极为寂静,灯烛火把也渐渐熄灭,就像是普通的夜晚一般。但市井闾巷间的私语可半分没有少,从魏华之死,到如今蒙恬征战,看起来似乎毫无关联,但似乎又有着什么。

不过,那些猜测也都无关紧要。现在最重要的是,齐国旧臣终于不在咸阳皇宫外面聚集哭泣讨要说法,而是全都回家去了。

夷光公子溺亡之事,经内史腾以及将军蒙挚详查之后,确认其的确是因与公子高仆役阿黄发生争执,又因其醉酒状态,才会失足跌落渭河之中。

公子高平素豪饮,并无节制,出事也是迟早的事情。如今,阿黄也死了,所谓的“凶手”也算是了结性命,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另外就是始皇特诏以诸侯礼遇,并允许齐地遗老扶夷光的灵柩归葬临淄。更遣方士徐福携童男童女随行,既示抚慰,亦续寻仙之途。

所以,当齐国旧臣们匍匐在覆满白雪的丹墀前行三跪九叩大礼时,雪屑沾湿了他们花白的鬓发,眼中早已经没有泪光和怨恨,全都是对始皇的无限赞美。

三日后,夷光的灵柩也在晨雾中启程。

玄漆棺椁覆着诸侯规制的青罗帷幔,由三十六名齐地遗老扶柩而行,二百甲士护卫两侧,幡旗蔽空,钟鼓哀鸣,确然给足了这位质子的最后体面。

待送葬队伍的最后一面旌旗消失在官道尽头,蒙挚立即扬起令旗。

咸阳十二座城门在沉重的绞索声中次第关闭,青铜门栓落锁的巨响惊飞了城楼上的寒鸦——全城换防正式开始。

这场调动正是源自夷光之死。

咸阳城内的禁军将领严闾虽然官至上将军,但咸阳皇宫以及咸阳城内接连发生的变故均暴露了其治军之疏。

诏书下达当日,严闾便被夺去禁军金印,贬为校尉,率一部分自己的亲信旧部转赴骊山监造陵寝。

原戍守城外的蒙挚以及他的十万人马调入皇城内外进行换防守卫,骊山大营百奚将军的那些刑徒戍卒则移防至城外大营。

这场涉及三地的换防持续了整整七日。

每日可见玄甲军队如铁流般穿梭于驰道,兵符与虎节在各级将领间急速传递。

至第七日暮鼓响起时,新任城门校尉将十二把铜钥匙呈报蒙挚,咸阳城终于在血色晚霞中完成了一次新的筋骨更迭。

蒙挚伫立在咸阳宫阶前,簇新的玄甲在夕阳残光中流转着暗沉的光泽。

这套全新打造的将军铠,前胸缀着错金虎纹,犀皮鞶带上悬着鎏金青铜兵符,每片甲叶相击时都发出沉浑的铿鸣。

校尉吕英与白辰分侍左右,二人戎服上的赤缘在寒风中猎猎翻卷,恰似宫墙上飘动的玄鸟旌旗。

指尖拂过甲衣上冰冷的纹路,蒙挚心底澄明如镜——这场煊赫的换防不过是帝王权术的又一步棋。

自祖父率二十万锐士南征,蒙氏一族的命运便与这场战事紧紧相系。

那日祖父蒙恬解下佩剑奉于丹墀的铿然之声犹在耳畔,如今这身铠甲便是皇室对忠心的回响。

他抬眼望向皇城钟楼的方向,檐角铜铃正随风清响。

在这扫平六合后的咸阳宫里,金戈铁马已化作不见硝烟的暗涌。

祖父临行前的某个深夜与他说的那句“外患既平,内争方炽”的叹息竟如预言般应验。

而今扶苏监军南下,九旒冕冠的投影已落在岭南烟瘴之地。

或许正如祖父所言,蒙氏既已将虎符与家族命运系于长公子,便该在这盘棋局里守住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