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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髻杀 > 第2章 长街绣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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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城中风云变幻,大将军府内却是一派异样的宁静。

阿绾暂居府中,随袁婆、陈婆料理些洒扫炊爨的杂事。

那日蒙挚将她从宫中西侧大营直接带回府邸时,她便知晓,这看似寻常的安排背后定有深意。

樊云和辛衡已经随着白辰回转去了城外的大营,甚至都没来得及吃饭。而阿绾跟着蒙挚回到大将军府的时候,正值庖厨升火备膳的时辰。

她正跟着众人忙碌的时候,大管家蒙安采买归来,面色凝重地吩咐立刻紧闭府门,并且将里里外外那些因蒙恬生辰布置的彩色饰物全都要收起来。

仆役们踩着梯子将檐下绛纱灯悉数取下,连门楣上象征军功的赤帛也尽数撤去。

不过片刻功夫,方才还显赫威严的将军府邸,竟透出几分清冷的肃穆感。

蒙挚净手入席时看见这番动静,只默然叹了口气,并未多言。

阿绾小心翼翼地将热腾腾的羊羹与芝麻胡饼摆上黑漆食案,陶碟里的酱菜堆成小小的山峦,看起来极为可口美味。

“你也用些吧。”蒙挚忽然开口。

阿绾怔了怔,指尖不自觉地绞住衣带:“小人等将军用完……”

“不必拘礼。“他的声音透着一丝温和之意,许是卸了甲胄的缘故,连眉宇间的锋棱都柔软了几分,“这几日辛苦你了。”

袁婆正好提着铜壶来添热水,闻言笑道:“阿绾快坐下吃些,瞧这瘦伶伶的模样。咱们府里不讲究那些虚礼,填饱肚子最要紧。”

阿绾望着食案上蒸腾的热气,终于抿嘴露出笑意。

袁婆又笑着解释道:“你先前在府里住过些时日,该知道蒙家的规矩——差事办妥帖了,那些虚文缛节大可放宽些。”她说着朝蒙挚的方向努努嘴,“将军既发话了,还不快坐下?”

蒙挚将盛着胡饼的漆盘往她那边推了推:“坐下吧,正好有话要和你说。”

同席而食么?

阿绾可不敢。

她只小心地取了一张胡饼,在距离食案一尺远的席位上敛襟跪坐,既不算违逆将军的命令,也守住了该有的分寸。

蒙挚抬眼看了看她这般谨慎的模样,倒也没再勉强,自顾自埋头用起膳来。整日里忙得连饭都不上,他这个少年将军做的似乎也挺累的。

那日,他按照阿绾提供的思路,亲自带人将红莲绣坊的绣娘们重新提审。

在那些绣着繁复纹样的织锦之间,他用了军中审讯细作的法子,以戍边苦役相胁,甚至还直接让甲士踹折了几个女子的腿骨,终是撬开了几个目击者的嘴。

寒风卷着碎雪在咸阳西市的青石板路横扫,天才蒙蒙亮,阿黄已抱着那件沾满泥渍的貂裘,抡起拳头重重捶打红莲绣坊的大门。

“开开门!洗裘衣!”痴儿嘶哑的喊声在空荡的街巷回荡。

门吱呀开了条缝,绣娘梅英探出半个身子,发髻松散,明显带着被惊扰清梦的恼意。

她瞥了眼阿黄怀里黑貂裘下摆的污痕,嗤笑道:“我当是谁?公子高跟前那傻奴——这般时辰嚎什么丧?”

阿黄急得跺脚,粗短的手指指着裘衣腋下开裂的金线:“脱线!脏了!要洗!”

梅英拢了拢自己身上的锦袄,皱着眉说道:“彩衣坊就在对街,找她们去。”

“这是你们做的。”阿黄想要闯进绣坊,力气极大。

但梅英就更加不耐烦,一脚踹到了阿黄的膝窝处,令他腿骨一软,差点摔倒。与此同时,梅英又忽然发力将他推了个趔趄,“嘭”地合上门时,还飘出一句,“彩衣坊便宜!我们这里,你们用不起。”

门内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另外三个绣娘裹着锦袄凑过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梅英将自己的衣带系好,撇了撇嘴角,讥诮道:“公子高的那个痴奴,非要赶在这个时辰浆洗貂裘。你瞧瞧这天气——“她伸指敲了敲窗棂上结的冰凌,“水缸里冻着三指厚的冰,化冰都要等到日上三竿。再说……“她压低声音,眼尾扫过门缝外那个模糊的人影,“上月清洗曲裾的费用还欠着三百钱呢。“

圆脸绣娘吃吃笑起来:“可不是么?我怎么听说,他还偷偷地将陛下赏赐的玄狐裘当给了西市......说是要换酒喝呢。“

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阿黄声音:“公子啊!“

绣娘们顿时变了脸色。

梅英慌忙将衣带又紧了紧,圆脸绣娘急急捋了捋鬓角,另一个手快的竟然还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胭脂纸在唇上轻抿……随后,五六双眼睛争先恐后地挤在门板缝隙间,连呼吸都放轻了——若真是公子高亲至,方才那些闲话传出去,怕是整个绣坊都要吃罪不起了。

长街尽头,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风雪中蹒跚而来。

那人发髻松散,几缕墨发被寒风刮得纷乱,玄色深衣的领口大敞,露出冻得发青的胸膛。

他步履踉跄,满脸宿醉未醒的郁悒之色——正是齐国质子夷光。

门缝后的绣娘们交换了心照不宣的眼神。

这般形貌她们再熟悉不过,从明樾台彻夜纵饮归来的贵公子们,每日破晓时分都会有几个像这般衣衫不整地经过绣坊门前。

梅英轻蔑地撇嘴:“瞧这模样,定是在哪个姑娘榻上滚了一夜...”

“公子!”阿黄却像见了救星般扑过去,痴儿哪懂得察言观色,只知这位身形高大的公子素来待他和气,并且也很会吵架。

他拽住夷光的衣袖,指着绣坊紧闭的大门咿呀比划。

夷光恍若未闻,醉眼迷离地抬手整理散乱的发髻。

有清晨的寒雾凝结在他浓密的眉睫上,领口隐约可见胭脂痕迹,整个人都散发着酒肉与香脂混杂的颓靡气息。

圆脸绣娘轻嗤:“竟然有钱去明樾台?这临淄送了银钱么?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质子...”

这话引得众人会心低笑。

在咸阳城里,失了国家的公子与落毛凤凰无异,就连绣娘这般的女子都敢随意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