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春宫内,几人谈到了深夜。曹凭是不想睡了,可他怕元稹帝跟江磐熬不住,还是止了话头,反劝他二位回寝安置。
已经下匙,谢春深也留在宫中过宿。
曹凭想让他跟自己走,继续应急之策。
江磐嗔了曹凭一嘴:
“你也给我回去休息。”
“他从前住的值房,还没有新的人接管,不如就回那里,住过的地方,想必谢大郎君也能自在些。”
曹凭心不在焉地听着,如今他们睡在哪里根本就不重要。
不好忤了皇后的意,面上同意,等元稹帝离开后,便立刻道:“子契,你回去歇两个时辰,要怎么对付陈王,你按方才我们说的做一个议案,之后再与我一道入朝。”
谢春深颔首。
将才,及至临走前,元稹帝都还在试探他对陈王造反的态度。他知道入朝,自己会面对什么。
可这是他第一次入朝。
第一次,借戎这个名字走入洛阳宫的中心。
谢春深的身体里仿佛开满了腐烂的花尸,喷涌的花液在四肢百骸里沸腾不止,凝成他的血。
他按捺住骨子里狼性的骚动,回到了从前的值房,挂衣熏香,放水沐浴,要为上朝作番隆重准备。
很显然。
他享受这样的局面,这种被所有人重视、看见、倚仗的感觉。
初尝权利的滋味,也激起他的口腹之欲,想要剔骨咀肉,茹毛饮血。
意念才起,门外便闪过窈窕细影,一女郎竟主动送上门来。
“郎君在吗?”
销魂荡魄的女声,细若游丝,飘在门前。
热水蒸起的雾气氤氲,谢春深自木桶里,一下睁开眼来。
谢春深了然一扯唇。
湿身出水。
捞衣裹身。
“进。”
木漪推门进时,他衣裳尚贴上腰,在火光里露出半边背肌,起伏的肌肉上,沾满晶莹剔透的水滴。
“……”
木漪不知该如何评判这幕。
也许换作其他女子,会诚恳道一句,谢大郎君美色撩人。
可她只觉心烦,脏眼,一瞬小臂上满是激起的鸡皮疙瘩。
偏此时不能骂,只得背过身,当着门外暗处探子的面,含笑关上了门。
门一关,笑容消失。
木漪冷问:“你衣服穿好了没有?”
“怎么。”谢春深转至她跟前,两指夹起她下巴,另一手还在系禅衣的腰带,要她向着自己,凉笑:
“方才不是你来敲我门的?”
沐浴的水汽扑在她面上,甚至携来他身上浸泡后散发的体香。
她下意识抬手要推开他,动作又僵在半空,在与眼前人对视一眼后,缓缓地,僵硬地落在他的肩上。
唇瓣紧抿。
一幅壮士断腕,身不由己的模样。
谢春深余光瞥见门前的两道影子融在一处,她为何故作旖旎。
他明白过来,玩味呵笑:“有人在监视你我?”
木漪怒视向他。
她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可以想见江磐今夜的这种要求,让她心中有多大愤懑。
既然做戏,就要做足。
他再度捻起她细嫩下巴,勾的她朝后仰头,与他于咫尺对视。
眼看这张脸越靠越近,木漪忍得腮边发酸,牙齿都开始上下打磨时,差些要碰上的唇,总算转向了她的耳朵:
“木舟,今日不同往日。
她培养你,本不屑你色相,两年一过,你被她磨的比从前更锋利,她却开始借你身上最浅的皮相诱我。
是因为什么?
因为宝刀的刀锋再锋利,在如今也没了用武之地,杀不了立场不明的臣,也杀不了她想杀的陈家仇人。”
门外的探子看着。
谢春深像是在吻木漪的脸侧,下一瞬谢春深突将木漪撞向门上,漆门都吱呀一声。
探子猫住腰,捂住嘴,脑中景象纷纭灿烂。
门内,木漪被迫搂着他,贴在他湿漉漉的身上。
夏季衣衫轻薄,身体上的凹凸更加明晰,连触觉,也是……
她比木芝的年岁实际上要长个三载,早已经过了十八了,该有的也都长齐,平素最厌恶的,便是与男子肌肤接触。
此时四肢也像是被鬼上身一般,手脚都僵硬若石,呼吸粘腻,满头煎熬。
谢春深将她紧皱的眉看在眼中,仿佛让她难受的,并不是他本人一般,还要更进一步,单手扶起她的后脑。
脸凑了过来:
“皇后让你如此自轻自贱,你想不想杀了她?”
两人几乎是眼朝眼,鼻抵鼻,口对口。
看似无比亲近,两张脸却又没有真的碰到一点。
这一句话,让木漪因不适涨疼的脑穴稳定下来。
江磐折磨她,欺辱她,现在还要贱卖她。她毫不犹豫地说∶“我想。”
说罢,与他对视。
谢春深的眼中有不明状的欢愉之色,却不是木漪在男人眼里曾见到的云雨之欲。
而是,翻着另外一种更为放肆的情绪。像激烈的狂风暴雨,掀起浪海,要将人间淹没的……毁坏欲望。
他说过,她与他有些相似。
单凭只言片语后的目光所传,便能猜到对方心中在谋算些什么。
此情应景。
谢春深低头用脸侧贴着她的面,一个动作又惹得她心跳如鼓。
他眼朝门外,高声送了一句:
“长眉连娟,微睇绵藐,色授魂与,心愉于侧。”
一句情话丢给了外头的探子,俯身一把将她抱起,走去了塌边。
木漪也机灵,腾空时手袖一挥,将门边的一排灯烛尽数灭去。
昏昏黑黑,不见四方。
她立刻脱开他手,跳下了地,退开几步绊到莞席,扑开纱帐,自己摔去了他的塌上。
“……”
木漪还未站起,他抬手将她摁下,“外人还在。”自己随意坐在了塌边,“站起身被窗外的月光一照,就藏不住你这一颗杀心,你这只野猫,就要现了原形了。”
她不想跟他再拉扯其他,接着自己之前的话:
“我的确不想再受皇后控制,可杀她,似乎还轮不上我。毕竟我无需清君侧,她的命,还是留给你们动手。”
“说这么多,不就是不想染这盆脏水?”
谢春深抬手动作,发现衣袖被她靠着的背脊无意压了一截,原样放回手臂,“我要你给她下药,让她继续病上一段时间。”
木漪冷淡地退开一些,他的袖子才回到他的手里。
她不肯:“我是她养出来的,她知道我的手段,给她下毒,恐怕我会比她死的更早。”
他不耐,再重复一遍:“我说了,今时不同往日。”
她斟酌了一下:“究竟何时能真正结束?
我的性命我要掌握,不要你来做保,我要知道陈王入洛阳的时辰,否则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再帮你。”
谢春深犀利地审视她,在她身上烧出一个又一个洞。最后像是懒得追究一般,直截了当道:“我给你钱。”
“没了命,有再多钱也带不走。”她仍坚持要一个答案。
僵持几瞬。
他搓了搓自己发汗的指尖,目光放空:“最晚,冬至之前。”
“当真?”
他又冷笑,“我只有这一句,信不信由你。”
木漪点头,“那我要田庄和所有房产的七分,对皇后下毒,是要提着脑袋去做的事情,七三分,是我应得的。”
木漏在逝时。
他需要独处,也需要一个人写完那些提案。
为这些钱讨价还价对他无益,心下已经妥协了一步,嘴上还要嘲道:“你得寸进尺,之后是不是还想倒反天罡,爬到我头上来做窝。”
木漪觉他当真有病,“你多想了,我对在你头上坐窝无甚兴趣。
况且我以身犯险,生死一命,却只跟你要一点钱,这已经很好了。
若你连七三都不肯,我还要再考虑考虑,加上些别的条件。”
“你再闹,我杀了你。”
“这个时节,你还杀不了我。”
话至此处,谢春深不悦地让她滚,她却不肯,“不论你同不同意,我需待至天明,才算完成此任。”
“你是皇后的狗吗?这么听她的话。”谢春深俯身激她,她反手撑地,骂了句你才是狗。
他笑了,牵动脸上所有肌肉,不必看,定是不怀好意。
木漪满脸防备,在他虚晃一招时抬手推他,却被他桎梏了手,牵上前来。
他脸一侧,在她脖上狠狠咬了下去,利牙戳破了娇嫩的肌肤。
那股空虚已久的口腹之欲,在品尝到她血肉体肤的一瞬,找到了闭塞已久的泄口。
木漪疼得抽气低吟,抬腿踢中他的膝盖。
这姿势本就怪异。
谢春深一踉跄,径直在她面前跪了下来。
木漪反拽身体向后躲去,他也像是松了修炼的内力,丝毫不定,这一下又被她拽得向前扑去。
直将木漪扑在了地上。
木漪手被桎梏,朝他怒骂:“只有乱葬岗的野狗才会乱咬人!”
上朝在即,谢春深反而不恼了,含笑舔掉唇边朱砂血,品出几分甘甜的滋味。
剔骨吃肉,他有一瞬间是真想吃了她,“我是狼,最擅长反咬一口。”
他用力压住她要反起的手:“皇后的病,我要七日内见效。之后田庄房产尽数你七我三,契书,就让黄构给你。这样你可满意?小野猫。”
木漪再挣。
他再压下。
寒凉的月光高垂,罩在二人周围,似荡漾的水。
她忽然一笑,“成交。”
待他放开手之后,才露出算盘道,”只有一点我不满意。男欢女爱,凭何只有我身上留印。”
说罢,扑上去反咬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