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金色的流光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精准地撞击在束缚玉瑶的黑色锁链上！
嗤——！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的消融声。
那由污秽死气凝聚的锁链，在接触到蕴含司家血脉生机与“门钥”引导的纯净力量时，剧烈震颤起来，表面黑气飞速蒸发，发出凄厉的、仿佛无数冤魂尖啸的声响！
“啊——！”玉瑶发出一声混合着痛苦与解脱的尖啸，束缚骤然一松，她残破的魂体猛地向上飘起，那双漆黑的、充满怨毒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和一丝茫然的清明！
“姐姐……？”一个极其微弱、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念，如同风中残烛，传入我的脑海。
她认出我了！
“玉瑶！是我！”我心中剧痛，拼命维持着力量的输出，试图将那锁链彻底斩断！
“找死！”为首的饲魔人又惊又怒，放弃摇铃，干枯的手爪猛地抓向悬浮的瓦盆，似乎要施展更恶毒的手段！
但墨玄岂会给他机会？
就在我动手的同一时间，墨玄身化数道残影，避开纸人阴兵的围攻，冰冷的手掌已如同鬼魅般印在了那为首饲魔人的后心！
噗！
那饲魔人身体猛地一僵，黑袍下传来骨骼碎裂的闷响，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前透出的、缠绕着黑色冰晶的手掌，眼中光芒迅速黯淡，一声未吭便软倒在地。
与此同时，常清云庞大的身躯如同青色山峦般从侧后方撞入阴兵阵中！
巨尾横扫，妖力爆发，那些依靠玉瑶怨气行动的纸人瞬间被清空一大片，纸屑纷飞，阴气溃散！
黄老也趁机化作黄光，穿梭于那些被控制的村民之间，小爪子飞快地拍击他们的额头，一股清心净神的妖力渡入，暂时切断了他们与邪术的联系。
村民们眼神中的呆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惊恐，尖叫着四散奔逃，场面一片混乱。
剩余两名饲魔人见首领瞬间毙命，仪式被破，眼中露出骇然之色，不敢再战，身形一晃，便欲融入周围的灰雾遁走。
“留下！”墨玄声音冰冷，抬手虚抓，两道凝练的黑色妖力如同锁链般后发先至，瞬间缠上那两名饲魔人！
“饶命！大人饶命！”其中一人惊恐求饶，“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是‘主上’要收集极阴怨魂炼制‘万魂幡’！”
万魂幡？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人则厉声叫道：“主上不会放过你们的！你们坏了主上的大事……”
话音未落，墨玄五指猛地收紧
咔嚓！
两名饲魔人的身体如同被无形巨力碾压，瞬间扭曲变形，连同魂魄一起，被那黑色妖力彻底绞碎、湮灭，化作两缕青烟消散。
冷酷，果决，不留丝毫后患。
随着饲魔人的死亡和仪式的打断，笼罩荒地的灰雾开始快速消散，那些剩余的纸人阴兵也如同失去了支撑，纷纷委顿在地，化作普通的纸屑。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我的全部注意力却都在半空中那道漂浮不定的残魂上。
锁链已经彻底消失，玉瑶悬浮在那里，水红的戏服依旧残破，但周身那滔天的怨气却如同退潮般消散了大半。
她不再挣扎，只是静静地、用那双恢复了部分清明的、与我极其相似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我。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疯狂怨毒，只剩下无尽的悲伤、委屈，以及一丝……释然。
“姐姐……”她的意念再次传来，比之前清晰了许多，却依旧虚弱，“你……终于来了……”
泪水瞬间模糊了我的视线。
“对不起，玉瑶……对不起……姐姐来晚了……”我哽咽着，想要靠近她。
“别过来……”玉瑶微微摇头，魂体变得更加透明，“我的时间……不多了……被他们抽取了太多本源……”
她看向下方一片狼藉的戏楼废墟，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和深深的疲惫：“这里……好冷，好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我知道……我知道……”我心如刀绞，除了重复这句话，不知还能说什么。
奶奶的选择，当年的“舍弃”，是我们姐妹间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
“不怪奶奶……”玉瑶的意念带着一种超脱般的平静，“她……尽力了……契约……宿命……我们都只是……棋子……”
她的魂体开始化作点点莹白的光粒，缓缓向上飘散。
“我要走了，姐姐……”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一丝解脱，“离开这个……困了我太久的地方……好累……”
“不要！玉瑶！”我惊慌地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些飘散的光点，却徒劳地穿过，“还有什么办法？告诉我！怎样才能救你？”
玉瑶轻轻摇头，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极其虚幻、却无比纯净的笑容，像极了记忆中那个跟在我身后、怯生生叫“姐姐”的小女孩。
“能再见你一面……真好……”她的目光最后扫过墨玄、常清云和黄老，带着一丝感激，最终定格在我脸上，“小心……契约……龙魂……还有……‘他们’……”
“他们”是谁？！
我急切地想追问，但玉瑶的魂体已然消散了大半，只剩下一张模糊的、带着微笑的脸庞轮廓。
“……保重……姐姐……”
最后一点莹白的光粒，如同夏夜的萤火，在我眼前轻轻闪烁了一下，随即彻底融入冰冷的夜空，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片空寂，以及那残破戏楼在风中发出的、如同呜咽的吱呀声。
我僵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停留在半空，泪水无声地滑落。
胸腔里空荡荡的，仿佛随着玉瑶的消散，也被挖走了一大块。
结束了。
纠缠多年的噩梦，以这样一种方式，画上了句点。
没有轰轰烈烈的复仇，没有姐妹相认的抱头痛哭，只有无尽的悲伤和……一丝为她终于得以解脱的慰藉。
墨玄沉默地走到我身边，没有安慰，只是静静地站着。
常清云盘踞在不远处，巨大的竖瞳中也带着一丝默然。
黄老跳回我的肩头，用小脑袋蹭了蹭我的脸颊。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
我不知道在原地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才缓缓放下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
玉瑶走了，但她的警告言犹在耳。
契约，龙魂，还有……“他们”。
饲魔人口中的“主上”，炼制“万魂幡”的阴谋，以及这背后可能牵扯的更大黑手……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我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从悲伤中抽离，现在不是沉溺的时候。
我转身，看向墨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却异常坚定：“回祖屋。我们需要尽快恢复，然后……弄清楚这一切。”
墨玄看着我，冰蓝色的眼眸中映着我此刻狼狈却坚定的样子，他微微颔首。
“好。”
我们没有再看向那片承载了太多痛苦与死亡的戏楼废墟，转身，朝着祖屋的方向走去。
夜色依旧深沉。
但我知道，属于我的战斗，还远未结束。
玉瑶，愿你来世，再无苦难，喜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