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举,当真是虚伪至极。”问风咬牙道,语气中满是愤懑。
沈扶寂轻轻摇头,眸色深沉:“帝王心术,本就如此,自古功高震主者,鲜少有善终的。”
“只是洛烨此举,不仅是为了铲除柳家,更是为了震慑朝堂,让那些心怀异心之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柳家倒了,我也退到了寺中,朝堂之上,再无人能与他抗衡,他这皇位,倒是坐得更稳了。”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但细听仍能听出一丝嘲讽。
问风想起近日的异动,连忙又道:“主子,还有一事。”
“这几日,观中来了不少生面孔,行踪诡异,四处打探主子的近况,看他们的行事作风,有些像是陛下派来的人。”
沈扶寂眼底寒光一闪,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
“他既忌惮我,又不敢轻易动我,派人监视,也是意料之中。看来,他铲除了柳家,便开始将目光放在我身上了。”
他沉吟片刻,抬眸看向问风,语气坚定,“吩咐下去,让底下的人打起精神,按之前定下的计策行事。”
“无论他们如何打探,都不必理会,只装作一无所知,莫要露出任何破绽,免得打草惊蛇。”
“是,属下明白。”
问风躬身应下,目光落在沈扶寂苍白的脸上,又关切道:“主子,您的伤势如何了?”
提及伤势,沈扶寂抬手按了按肩,伤势缠绵了许久。
这些日子在青玄观静养,伤势确实好了大半,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偶尔还会有些结痂的酥痒。
他轻轻点头,“已无大碍,再过几日,便可痊愈。”
说罢,他抬眸望向窗外的竹林,目光悠远而锐利,“柳家已倒,洛烨的野心愈发膨胀,往后朝堂之上,怕是更无宁日。”
“本官在此静养,不过是权宜之计,待时机成熟,便即刻回京。”
“回京?”问风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主子是想……”
“他既能一步步铲除异己,坐稳皇位,我便也能逆势而行,挫其锋芒,改朝换代。”
沈扶寂的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眼底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他想做仁君,我便让他看看,何为真正的仁政,他想独掌大权,我便让他知道,这天下,从来不是他一人说了算。”
他转身看着问风,接着又道:“往后他的动作只会越来越频繁,切莫大意,误了大事。”
问风心中激荡,连忙躬身行礼,“属下誓死追随主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沈扶寂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回窗棂外,竹叶依旧沙沙作响,酝酿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问风行礼,正要退下时,沈扶寂嘴唇微张,几番下来,似是下定决心一般,“观雾,近来可好?”
听到沈扶寂问起观雾,问风本就紧张的心,又沉了沉。
观雾处事虽是妥当,人也聪慧,长得也很像苏贵妃,但是大人屡次为她受伤,他心中仍旧有诸多不满。
“问风。”沈扶寂见他愣在原地,心中了然,声音冷了几分,不轻不重地提醒一声。
“回主子,观雾最近在宫中一切顺利,就连着消息也有诸多是她传出来的,目前皇后终生禁足,她也轻松了些,只是……”
问风见着沈扶寂已然有些微怒,眼眸中划过一丝不悦,但还是恭敬地回话。
沈扶寂见他欲言又止的样子,眉头微蹙,眸子眯了眯,“只是什么?”
“只是陛下那边……”
问风没有再说,沈扶寂也没有接着问,闭了闭眼,缓声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沈扶寂见着他退下,这才回头,望着窗外,良久后,才缓缓展开手中的书籍。
而皇宫中的苏折雾,正坐在窗前的榻上,余光淡淡地瞥向屋外的身影,这是今天她第三次发现了。
自从那次跟着李录到了御书房,她便知道是洛烨让人监视自己,最近这些日子,她都是能避就避,鲜少在外游走。
本以为会降低对方的警惕,却不想洛烨居然又换了人来跟踪她,她垂眸,眼中多了几分复杂,也不由为远在青玄观的沈扶寂担心起来。
下一秒,门就被猛地扣响。
苏折雾兀地回头,警惕地望着合上的门闩。
“观雾,在吗?”
李福安尖利的嗓音混着沉重的敲击声一同传来,她心下一沉,接着低低地应了一声“在”,起身朝着门的方向而去。
走到一半时,她忽然回头望向刚刚的人影处,就见着那里早已空无一人,她嘴角扯了扯,伸手打开门。
李福安依旧穿着那身暗红的总管服,手中抱着拂尘,嘴角带着讨好的笑意,冲着苏折雾缓声道:“观雾姑娘,陛下有请。”
此言一出,观雾噙在嘴角的笑意僵了僵,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带笑模样,“公公可知晓,陛下找奴婢是何事?”
“姑娘不必再问,定是好事。”李福安手中的拂尘轻扬了下,嘴角的笑意越发大了。
苏折雾对上他眼中的笑意,强扯着嘴角,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养心殿前去,而余光瞥见的身影又往暗处躲了躲。
刚到养心殿,洛烨正坐在上位,桌上摆着些吃食,她见状连忙上前,颔首躬身行礼。
“来了?起身吧!”
洛烨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眼眸亮晶晶地望着苏折雾,就像是发现什么奇珍异宝一般,热情地开口:“快,来尝尝,看看味道可否像之前那样?”
苏折雾闻言,目光在扫到桌上的餐食时,霎时间僵住,唇瓣微微蠕动,定睛望着洛烨。
上面的菜肴都是她爱吃的,那时她常来养心殿用膳,洛烨便将菜肴全都换成了她喜爱的菜肴,也去了她每道菜只食三箸的规矩,让她随意食用。
后来,她离世后,这些菜就成了养心殿的禁忌,再无出现,可如今……
她垂着眼帘,睫毛轻颤,掩去眸底所有情绪,努力压住声音的轻颤,“陛下,奴婢不敢。”
苏折雾能清晰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带着审视与探究,那目光似能穿透她的伪装,直抵心底最深处。
洛烨放下玉筷,目光落在白玉碗上,指尖轻叩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坐下,吃!”
“陛下莫要为难奴婢,主子和奴婢怎可一同用膳,更何况是和陛下。”
苏折雾声音轻柔,带着宫女应有的恭谨,语气里藏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忐忑,仿佛只是个怕惹陛下不悦的宫女。
洛烨拿起银勺,轻轻搅动着碗中羹汤,目光却始终锁在苏折雾身上,话锋陡然一转,“朕听闻,你在国师府前曾做过十全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