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气晴好,京郊的马球场绿草如茵。场中摆着的桌子上,各色瓜果清香。
长公主府的人分布在马球场各处,有条不紊的接待着各家贵人。
谢却陵因朝中的公务所耽搁,让墨七给裴织阑递了话,他晚些时候到。
裴织阑一人乘着马车而来,她今日的仍是寻常装束,并未特地打扮。
至入口处时,赵婉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她停在裴织阑面前,规矩的行了个礼:“阿阑,近日流言渐起,你放宽些心才是。”
“赵三夫人慎言,你我如今身份有别,你当尊称一句王妃。”裴织阑抬眼望去,赵婉肉眼可见的消瘦了许多,可见她在永昌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赵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沉默了一瞬,又调整好表情:“王妃教训的是,臣妇僭越。不过是流言传得纷纷扬扬,臣妇念及与王妃的往日情分,多关心了一句。”
“瞧着王妃气色不错,想来是不曾被府中琐事所扰。”赵婉用手帕掩着唇,轻声笑着。
孙莹站在赵婉的侧后方,穿着伯府的丫鬟服,附和道:“夫人说的是,不过是个婢女罢了。惹了王妃不快,是打是杀左右王妃一句话的事情,定是不值得王妃记挂的。”
周围的贵女、夫人们渐渐聚拢过来,分散在不远不近处,足以听清她们的对话。
探究和好奇的目光落在裴织阑身上,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目光也毫不遮掩。
裴织阑善妒不容谢却陵身边有貌美婢女,甚至动用私刑之类的传言,早已流于京城各家中。
“哎呀,不得胡言。王妃向来端庄贤淑,这等流言想必是子虚乌有,不可尽信。”赵婉轻斥孙莹,语气里的笑意几乎溢出来,哪里是真的责骂。
“早听说裴家女是世家贵女典范,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就是就是,不过是个端茶送水的婢女。喊打喊杀的,未免有些过于苛责了。”
“瞧着平王妃平日里待人亲和,不曾想竟是这种人。”
窃窃私语声渐起,不少人都带着看热闹的神情,视线放在裴织阑身上。
裴织阑的目光掠过孙莹,最后停在赵婉脸上:“赵三夫人,听说三公子将锦琴和锦画都抬为了姨娘?锦琴如今更是有孕在身,三夫人不好生照看伯府的子嗣。还有闲心听王府的事情,想来也不曾将锦琴这胎放在心上。不知是不满意伯府这桩婚事,还是不满意三夫人的身份,抑或是不满意皇后娘娘?”
“臣妇自是无有不满,只不过我们这些做正室的该有容人之量。臣妇容得下两位姨娘,王妃容不下一个婢女伺候王爷,岂不是气量太小了些。”赵婉的笑意收敛几分,攥着帕子的手指收紧。
她盯着裴织阑,恨不能用眼神刀了裴织阑,但语气却仍旧是讥讽:“王爷那般人物,身边有几个可心人伺候也没什么吧?王妃动辄打骂,知道的是王妃性子如此,不知道的还以为王爷惧内,平白连累了整个王府的名声。”
“赵三夫人恐怕消息有些滞后,这婢女可不是端茶送水。她呀,算计我,爬王爷的床呢。赵三夫人有容人之量,能忍下这等下作手段,想来是属乌龟的。我呀,忍不下。”裴织阑弯起一个温和的笑容,她的语调也不急不缓。
赵婉的脸色青白相交,一时没找到什么话来反驳裴织阑。
“若是我,定要将那婢女发卖了,怎会是罚跪这么简单。”
“就是就是,想来是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才让素来有贤良名声的王妃都忍不住动气呢。”
“应当是如此了,这种事情谁能忍得下。”
围观的人从吃瓜变成了鄙夷,能来赴马球会的都是各家正头娘子,或者是世家小姐。后宅的争斗她们并非不知,若真只是个婢女得了主家青眼便罢。算计正室娘子,爬主君的床,便是不同了。
裴织阑却不肯放过,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赵三夫人讲得这般坦荡,我差点以为此前三夫人当众责罚锦琴,是我梦中之事呢。”
其他人看向赵婉的眼神微变,她们当然记得赵婉那次邀请,看戏班子的戏和跳舞。那次出了刺杀之事,还送了个跟裴织阑样貌相似的舞姬给裴织阑。那天的种种,可比戏班子的戏要精彩。
那日锦琴不过是不小心洒了酒,赵婉打骂又罚跪。如今说裴织阑苛责下人,未免显得可笑了。
“各位,长公主有请,莫耽误了时辰。”长公主的女官适时走出来,结束了门口的闹剧。
赵婉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裴织阑收敛了脸上的讥诮,跟着引路的侍女走向内场。
马球场内视野开阔,各家女眷有的落座,有的已经骑上马跑了起来。
裴织阑在顾叙棠的身边坐下,替顾叙棠和自己各斟一杯茶。
“阿阑!我看那赵婉的脸上五颜六色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她是不是又盯着你家那点事说,不过你肯定没吃亏。你脑袋瓜子灵光,如今又是王妃了,肯定不能被她欺负了。”顾叙棠的手中抓了一把瓜子,咔嚓咔嚓地嗑着。
裴织阑端起茶杯,先喝了口润润嗓子:“是,左右不过是拿我善妒说事。”
“不说这些了,你看那边。大皇子和二皇子已经开始了,你猜猜谁能赢?”顾叙棠嗑瓜子的嘴没停,拉着裴织阑看向场上。
裴织阑的目光短暂的在谢孤刃身上停留,随即垂下眼睫,望向桌案上的瓜果。
顾叙棠没听到回答,视线转回裴织阑身上:“是不是在想你家王爷呀?怎么,他今日没同你一起来。”
“王爷他,朝中有些事情耽搁,晚些到。”裴织阑剥开一个橘子的外皮,细细处理着橘络。
顾叙棠手中的瓜子见底,她端起手边的茶水灌下一口,语气仍旧轻快:“那就不管他了,我家世子也还没回来呢。那边未婚男女相看也有趣,姑娘们含羞带怯,才子们孔雀开屏。京城里的男人养得金尊玉贵,气质上与我们岱东的男子倒是相差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