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林别墅
一处俄式风格的漂亮大豪宅,气派非凡,却也透着几分冷清。
谷瑞玉缓缓走在光洁的走廊里,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回响。她打量着这华丽的装饰、昂贵的家具,眼神里却没有丝毫喜悦,只是一种冰冷的审视。
副官徐承业恭敬地跟在她身后两步的距离,语气谨慎而周到:“谷小姐,一切都已经按少帅吩咐收拾妥当了,我看这宅子非常适宜,可谓是天合、地合、人合!您看您还满意吗?”
谷瑞玉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徐承业,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不错的地方。”她向前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语气带着凉意:
“天合、地合,独独缺了‘人合’!不是么?徐副官?”
徐承业被她问得低下头,不敢与她对视,盯着光洁的地板,含糊地应道:“依属下看……花开自有花落时,此事古难全……还请您……”
谷瑞玉意兴阑珊地挥了挥手,声音恢复了平静,带着一种彻底的疏离:“行了。转告你们汉卿旅长,我谷瑞玉,对他再无任何要求!你可以走了。”
徐承业低头示意,转身快步离去。
空荡荡的豪宅里,只剩下谷瑞玉一人。数月的缠绵与期盼,最终只换来了这金丝笼般华丽而冰冷的牢笼。没能踏入帅府的门槛,终究是镜花水月。不过,这套宅邸的价值,倒也远远超出一个旅长多年的俸禄了。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陌生的景色,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苦笑,心里也在衡量着这一切是否值得……
常威福康县驻地
驻地操场气氛肃杀。杨宇霆在一众随从的簇拥下,与常威相对而立。两人脸上都挂着笑,言语间却暗藏机锋。
“常师长,哦不,现在该叫常旅长了?”杨宇霆皮笑肉不笑地寒暄道,“在吉林这地面儿上,剿匪剿得风生水起啊,名声都传到奉天去了。”
常威满脸堆笑,姿态放得很低:“杨总参您可别磕碜我了!我这点微末功劳,还不都是托大帅和您的洪福?没有您当初的提携,哪有我常威的今天?在您面前,我永远都是那个任家镇的小保安队长!”
杨宇霆呵呵一笑,摆摆手:“诶,都是为大帅办事,不说这些。”他话锋一转,笑容收敛,“行啦!别跟我扯皮了,去把你所有的部队都集结起来,跟我检阅检阅!”
常威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立刻下令部队集合。
很快,操场上集结了一个团的兵力,军容还算整齐。
杨宇霆眯着眼看了看,脸色沉了下来:“常威,你这跟我开玩笑呢?你手底下就这么点人?”
常威立刻叫起屈来,表情真挚:“参谋长!可不就是这么点人么?!大帅让我来吉林剿匪,又不让我带山海关的老底子过来,人生地不熟,一连剿了好几个月,部队伤亡惨重,能剩这么点人就不错了!”(内心:老子一路招降纳叛,实力早就翻了几番!难道这也要告诉你么?!)
杨宇霆冷哼一声,盯着他道:“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你手底下,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一万多人呢?你那些招降的‘胡子’呢?都藏哪儿去了?”(实际他手下已有二龙山、白马寨等多股势力,虽无一万,八千还是有的,只是都化整为零藏进山林里了。)
常威心里骂娘,脸上却是一副无奈又坦诚的样子:“嗨!参谋长您别提了!那些个土匪,桀骜不驯,根本受不了军纪军规约束,个个不服管教!留着也是隐患,没办法,大部分都让我给点路费,打发回家种地去了!留下的,可都是真心跟着咱们奉军干的!”(实际精锐都已分散到各处山林秘密练兵,身边只留了从山海关带过来的核心加强团和少量吉林原部。)
“你少跟我打马虎眼!”杨宇霆语气陡然严厉,“有人检举你养寇自重,私自屯兵,图谋不轨!这电报可都摆到大帅案头了!你要是识趣,就赶紧把人都拉出来,不要让我难做!否则,会有什么后果,我可说不好!”杨宇霆开始施加压力。
常威立刻换上惶恐又委屈的表情,几乎要指天发誓:“参谋长!我冤枉啊!这指定是有小人眼红我的战功,在背后胡说八道!我对大帅,对您,那可是忠心耿耿,日月可鉴!”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打起了感情牌,给杨宇霆画起画大饼来:“杨总参!您知道的,我常威有今天,离不了您的鼎力相助!我还在任家镇当保安队长那会,咱们俩就已经认识了!您是我的老长官了!您可得替我在大帅面前美言几句啊!我常威以后不管走到哪,当上什么职位,那都是您杨总参带出来的兵!饮水思源,我常威绝不敢忘!”
杨宇霆听着这番“肺腑之言”,深深看了常威一眼,脸上严厉的神色稍缓,他摆摆手,语气似乎缓和了些,但眼神依旧锐利:“哎!什么你的我的,你我都是大帅手底下的兵!”不过,他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受用之色,还是被常威捕捉到了。
常威心中稍定,连忙趁热打铁,送上高帽:“对!对!您说得对!都是大帅的兵!可谁不知道,您才是大帅身边最器重、最能干的人物!您的意思,那不就差不多是大帅的意思了么……”
杨宇霆立刻抬手打断,表情严肃,但嘴角细微的抽动显示他并非完全不悦:“打住!这话我可没那么说过!”他不再纠缠于兵力问题,转而说道,“走吧,带我看看你的部队装备和训练情况。”这老狐狸也知道,今天想彻底摸清常威的老底,恐怕没那么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