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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河行宫,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殿宇,“烟波致爽殿”暖阁里的银丝炭燃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映在鎏金铜炉上,将空气中的龙涎香烘得愈发浓郁。康熙斜倚在铺着貂皮软垫的楠木椅上,手里翻着一份关于西北粮草的奏报,指尖偶尔在案上轻叩——前日胤禩递折子说要送海东青来,他本还盼着这只草原猎鹰能解秋围后的烦闷,此刻却被奏报里“粮草短缺”的字眼扰得眉头紧锁。

殿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像落叶落在地上,一个穿着墨色暗纹锦袍的汉子悄然入内,躬身跪在暖阁角落的阴影里,声音压得比晨雾还低:“万岁爷,京郊暗线传回急报,事关八爷送鹰之事。”

这是康熙安插在京城外围的密探头目,代号“影”,专司探查皇子府中异动,除非涉及皇子安危或朝堂根基,从不上门面禀。康熙放下奏报,抬眼扫过他,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何事值得你亲自来报?”

“回万岁爷,八爷府随从王忠,于前日辰时在顺和庄,给海东青喂了一颗红色药丸。”“影”的语速极快,却字字清晰,仿佛在复述一份早已核对过的文书,“属下的人追查后发现,那药丸并非寻常补药,是雍亲王府幕僚邬思道让人在京郊药坊配制的——药方里加了‘昏鸡草’和‘醉马藤’,对外谎称‘能让鹰更精神’,实则喂下后三日,鹰会逐渐萎靡,羽毛散乱,看着与病毙前的模样别无二致。”

“邬思道?”康熙握着奏折的手指猛地一紧,指节瞬间泛白,连呼吸都顿了半拍。他盯着“影”的头顶,声音里已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寒意,“你是说,胤禛身边那个早年落魄、后来被他请去府里的谋士?他一个外臣,竟敢掺和皇子间的事,还动了这般阴私心思?”

“是。”“影”继续禀道,语气依旧平稳,“属下还查到,王忠是被雍王府的李卫设局收买的。李卫化名‘李三’,在京城‘倚红楼’故意陪王忠赌钱,先让他赢、再让他输光差旅银,最后用五百两银子和‘帮他还赌债、救老娘’的由头,让他答应给鹰喂药。整个过程,李卫都没提雍王爷,只说是‘受人所托’,可属下的人查到,李卫事后立刻回了雍王府,还与邬思道密谈了半个时辰。”

康熙沉默着,目光落在案上的青瓷茶盏里,茶水映出他紧绷的侧脸。他一直知道皇子们为储位明争暗斗,从早年的太子之争,到如今胤禩、胤禛各自聚拢势力,他都看在眼里,只是不愿点破——皇家子弟争储,本就带着几分身不由己。可他从没想过,一个幕僚竟敢越俎代庖,替皇子做主张,用这般卑劣手段破坏兄弟间的“孝心”之举,甚至想借一只鹰,给胤禩扣上“不敬君父”的罪名!

一股怒火猛地从心底窜起,康熙抬手拍在案上,茶盏里的茶水溅出,洒在奏报上,晕开一片墨痕,连殿外的晨雾似乎都被这声响惊得顿了顿。“放肆!”他的声音不算高,却带着帝王的威严,震得暖阁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个幕僚,竟敢搅弄皇子纷争,设下毒计陷害同僚!朕当初竟然被他蒙骗!这般手段传出去,丢的是皇家的脸面?”

“影”跪在地上,头埋得更低,连额角的汗都不敢擦。他跟着康熙多年,深知这位帝王的脾性——看似温和,实则最忌外臣插手皇室事务,尤其是邬思道这般欺君之人,假装自己只是普通书生,实际在背地里筹划这种事情,最是触怒龙颜。

康熙深吸几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的震怒,手指在案上快速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梳理混乱的思绪。他倒不觉得胤禩在此事中有牵扯——胤禩是献鹰之人,鹰出了问题,最先倒霉的就是他,断没有自毁前程的道理;可邬思道一个外臣,若没有胤禛的默许,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种事!

“传旨。”康熙的声音终于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第一,让你的人继续追查——之前跟着王忠、记录他喂药的那人,务必查清身份,看看是不是胤禩的人,还是另有势力;第二,让顺天府即刻查封京郊那个配制药丸的药坊,把药师带回来问话,务必拿到邬思道配药的证据;第三,传胤禛即刻来热河见驾,就说朕有西北粮草的事要与他商议。”

“嗻。”“影”躬身应下,膝盖在地上轻轻一磕,起身时脚步轻得像一阵风,很快就消失在暖阁外的晨雾里。

暖阁里只剩下康熙一人,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指尖还在无意识地摩挲着奏折的边缘。在位五十三年,他见惯了朝堂的尔虞我诈,从鳌拜专权到三藩之乱,再到收复台湾,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可一个幕僚竟敢插手储位之争,用这般无底线的手段,还是让他感到震惊与心寒。

邬思道……康熙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上次召他对话,本以为是个有风骨的读书人,没料到竟藏着这般阴狠算计——若放任他留在胤禛身边,日后还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而此时的雍亲王府书房里,阳光已经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墙上的地图上。胤禛正对着地图,意气风发地与邬思道商议:“按路程算,王忠今日午后就能到热河,那鹰想必已经开始没精神了。等皇阿玛见了病恹恹的鹰,定会斥责胤禩办事不力,说不定还会疑心他故意怠慢君父。到时候,咱们再趁机递上几份关于江南水利的奏折,显显咱们的务实,岂不是一举两得?”

邬思道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里摇着扇子,脸上却没了往日的从容,眉头微微皱着:“王爷,属下总觉得不安。咱们虽然做得隐秘,可李卫察觉跟着王忠的那个人身份不明,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胤禛摆摆手,语气里满是自信,打断了他的话,“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说不定是胤禩自己派去盯着王忠的,就算查到什么,也只会以为是王忠贪心,与咱们无关。再说,邬先生你配的药,只会让鹰萎靡,不会伤它性命,就算查出来,也顶多是个‘办事不当’的罪名,翻不了天!”

他不知道,此刻热河行宫的暖阁里,康熙正盯着“邬思道”三个字,眼中满是冷意。一场围绕着海东青的较量,胤禛以为自己占尽上风,却不知康熙的怒火已因邬思道燃起,这场争斗的走向,正悄然朝着他没预料到的方向偏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