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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城郡府的议事偏殿,虽不似正殿般彰显威仪,却更透着一股军旅特有的肃杀之气。殿内两侧墙壁,密密麻麻陈列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等各式兵器,寒光凛冽,在透过高窗倾泻而下的阳光中,折射出令人心悸的冷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桐油与硝制皮革混合的气息,无声地宣告着此地与战阵的紧密关联。

吕布并未端坐主位,而是随意地立于殿心,背对殿门,修长的手指正轻轻拂过一柄横置于精钢兵器架上的方天画戟那冰冷的月牙刃口。指尖与锋刃极近,却稳如磐石,唯有轻微的金属颤鸣在寂静的殿中回荡。他今日仅着一身玄色紧身劲装,未着官袍,未披重甲,然而那随意站定的身影,却仿佛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岳,散发着无形的压迫感。

沉稳的脚步声自殿外廊下由远及近。

“主公,甘宁带到。”亲卫在门外高声禀报,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激起回响。

“进。”吕布依旧未曾回头,目光似乎完全被那柄画戟所吸引。

甘宁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迈步跨过高高的檀木门槛。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深蓝色武人服,尽力收敛了往日纵横江海的匪气,但眉宇间那历经风浪磨砺出的桀骜与剽悍,却如同烙印,难以尽数掩去。他目光如电,快速扫过殿内森然的兵器陈列,最终牢牢锁定在那个背对着他的挺拔身影上。仅仅是一个背影,那股凝练如实质的强者气息,已让他周身肌肉不自觉地微微绷紧,远比面对黄祖时感受到的压力更为沉重磅礴。

他行至殿中,在距离吕布约五步之处停下,抱拳躬身,声音洪亮中带着刻意保持的沉稳:“巴郡甘宁,拜见吕将军!”

吕布这才缓缓转过身来,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同蕴藏着雷霆,目光如炬,落在甘宁身上,自上而下,细细审视。那目光仿佛带有重量和穿透力,甘宁只觉得面皮微微发紧,但他强自镇定,挺直了脊梁,不避不让地迎向那道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

“甘兴霸?”吕布开口,声线平稳,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直抵人心,“听闻你在长江之上,锦帆所指,官军望风而遁。黄祖不能用你,非你之过,实乃其目如盲瞽,有眼无珠。”

甘宁心中剧震,不仅因吕布对他过往知之甚详,更因这开门见山、毫不迂回的肯定与对黄祖的直接贬斥。他沉声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宁,空负匹夫之勇,漂泊半生,未遇真主。将军威名,如雷贯耳,神交已久!今日得见,心愿已足,愿投麾下,效犬马之劳,虽死不辞!”

“真主?”吕布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睥睨与自嘲,“我吕布行事,但求快意恩仇,无愧于心,何曾在乎过世间庸人毁誉?你投我,是看中我手中这杆方天画戟锋芒绝世,还是看上这南阳一地暂时的富庶安稳?”

甘宁迎着吕布那仿佛能灼伤人的目光,胸中豪气顿生,朗声道:“宁所看重者,非仅将军天下无双之勇武,亦非一时一地之疆域!乃是将军敢藐视陈规、敢为天下先之磅礴气魄,以及不拘出身、唯才是举之胸襟度量!宁平生所长,在于水战,而将军麾下铁骑纵横,独缺水师精锐!此乃宁奋身投效之机遇,或许,亦是将军成就霸业之大幸!”

此言一出,可谓大胆至极,甚至带着几分狂傲。侍立在殿角左右的几名亲卫脸色微变,看向甘宁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手不自觉按上了刀柄。

然而吕布非但不怒,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激赏。他要的是能劈波斩浪的蛟龙,不是只会摇尾乞怜的绵羊。

“水师…”吕布轻轻重复了这两个字,踱步至甘宁面前,距离拉近到三步之内,压迫感更强,“说得在理。我军铁骑,踏破北地,无可匹敌。然欲南下鲸吞荆襄,东进取江淮而与孙策争锋,乃至未来角逐整个天下,若无一支能驰骋江河、控扼水道之强大水师,便如同插翅猛虎被困于浅滩,终是徒呼奈何,遗恨无穷。”

他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如鹰隼,紧紧锁住甘宁的双眼:“你说你善水战,口说无凭。我凭何信你?又怎敢将这未来水师之根基,这关乎我军战略转向之重任,轻易托付于一个初来乍到、底细未明之人?”

甘宁知道,决定命运的时刻到了。他猛地昂起头,眼中燃烧着决绝的火焰,声音斩钉截铁:“宁愿立下军令状!将军可随意设题考校!无论是操舟驾舰、水阵变幻、弓弩齐射,还是水下潜袭、接舷跳帮、近身搏杀,宁与麾下弟兄若有一项不能让将军满意,甘受军法,绝无怨言!”

“好!要的就是这股气魄!”吕布低喝一声,周身气势骤然勃发,宛如沉睡的凶兽骤然睁开双眼,“光说不练,终是纸上谈兵。随我来,殿外校场!”

他当先转身,龙行虎步向殿外走去,袍袖带风。甘宁毫不迟疑,迈开大步紧紧跟随。

殿外的小型演武校场,以青石铺就,在明媚的阳光下反射着微光。吕布目光扫过兵器架,随手取过两杆用于日常对练的硬木长戟,将其中一杆抛给甘宁,自己持另一杆在手,随意挽了个戟花,带起呼啸风声。

“不必拘泥世俗招式,放开手脚,让我看看你甘兴霸的真本事。”吕布单手持戟,斜指地面,看似周身空门大开,实则气机圆融,无懈可击。

甘宁接戟在手,只觉入手沉重,木质坚硬如铁。他深吸一口带着阳光和尘土气息的空气,将所有的杂念尽数压下,心神完全沉浸在手中的木戟与对面的对手之上。

“将军,得罪了!”甘宁一声暴喝,不再犹豫,脚下猛然发力,身形如离弦之箭般疾冲而出,手中木戟如同毒龙出洞,又似惊涛裂岸,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直刺吕布胸膛!这一戟,毫无花俏,将速度、力量与精准凝聚到极致,充满了长江巨浪拍岸般的霸道与悍勇。

吕布眼中精光爆射,赞了一声:“来得好!”他不退反进,手中木戟后发先至,戟尖精准无比地点在甘宁戟锋侧面七寸之处,正是力道流转的节点所在。“啪”的一声脆响,甘宁那凝聚全力的一刺竟被带得微微一偏。吕布手腕顺势一翻,戟杆如同巨蟒翻身,借力打力,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螺旋劲道,横扫甘宁腰腹!

甘宁心头一凛,变招极快,腰腹发力,硬生生止住前冲之势,改刺为拦,木戟竖挡。“砰!”双戟交击,发出沉闷巨响,甘宁只觉得一股沛然莫御的大力传来,手臂微微发麻,脚下不由自主地“蹬蹬蹬”连退三步,方才卸去力道。

“力量尚可,然发力过于刚猛,缺少变化,易被对手借力。”吕布的声音平淡响起,如同师傅点评弟子,“水势无常,刚柔并济。戟法亦然,一味的猛打猛冲,遇上真正高手,便是取死之道。”

甘宁闻言,如醍醐灌顶。他再次低吼,揉身再上,这一次戟法明显有了变化,不再一味强攻,而是虚实结合,刺、扫、劈、勾连绵不绝,如同长江之水,时而汹涌澎湃,时而暗流湍急,戟风呼啸,将周身护得密不透风,又不断寻隙进攻。

吕布身形飘忽,在甘宁如潮的攻势中宛若磐石,手中木戟或格或挡,或引或卸,每一次交锋都恰到好处地化解掉甘宁的杀招,动作行云流水,举重若轻。他时而开口:“这一式变招太慢,肋下空档已露!”“回防不及,若我此时突进,你已中门大开!”“气势有余,而精准不足,十成力散了三分!”

他的指点,往往一针见血,直指甘宁戟法中的疏漏与习惯性的弊端。甘宁越打越是心惊,同时也越打越是兴奋,只觉往日许多练武时模糊不清的关窍,在吕布随口的点评下竟豁然开朗。

转眼间三十余合已过。甘宁虽屡屡受制,却越战越勇,将一身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吕布见他悟性不凡,眼中欣赏之色愈浓。瞅准甘宁一记力劈华山用老,新力未生之际,吕布手中木戟如同突破了空间限制,倏然探出,戟尖幻出数点寒星,轻易荡开甘宁仓促回防的戟杆,最终那冰冷的(木制)戟尖,在离他咽喉仅有一寸之地,稳稳停住,劲风吹得甘宁额前发丝向后飘拂。

甘宁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浑身大汗淋漓,如同刚从水里捞出,胸膛剧烈起伏。他望着近在咫尺的戟尖,以及吕布那双深邃平静的眼眸,心中再无半分不服,唯有深深的敬佩与震撼。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却也获益良多。

吕布缓缓收回木戟,随手抛给一旁的亲卫,脸上绽开一抹真心实意的笑容,那是一种见到绝世美玉、良材璞玉的纯粹欣喜:“很好!戟法根基扎实,悍勇绝伦,更难得的是悟性惊人,一点即透!是块可堪雕琢的瑰宝!”

他走到甘宁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那力道让甘宁身形都晃了晃:“水师筹建之事,我便全权交予你着手进行。即日起,可在淯水选址设立水营基地。所需人员、船只、物资、钱粮,我会下令,着张辽(文远)与贾诩(文和)全力配合你。给你三个月时间,我要看到一支初具规模、能战敢战之水营骨架立起来!”

甘宁闻言,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顶门,心中激荡难以自已。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过头,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蒙将军不弃,信重若此!宁,纵肝脑涂地,亦难报知遇之恩!必竭尽所能,呕心沥血,为将军练出一支能纵横江河、横扫千军之无敌水师!若违此誓,有如此戟!”说罢,他猛地将手中木戟往地上一顿,戟杆触地,发出沉闷声响。

这一刻,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与重视。在黄祖麾下被视为草芥、备受猜忌的能力,在这里却被赋予了开基立业、从无到有的莫大权柄与责任。

吕布伸手将他扶起,目光灼灼:“好好干!在我吕布麾下,有功必赏,不吝爵禄;有过必罚,不徇私情。出身不论,前尘不计,我只看你今日之能力与明日之忠心。这天下很大,江河湖海,万里波涛,正等着你甘兴霸,去扬帆,去征服!”

灿烂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两人身上,也映亮了这片即将诞生一支新生水师的希望之地。甘宁挺直身躯,望向远方,他知道,从踏入这座殿门、经历这场试戟起,他甘兴霸的人生,已然掀开了全新的、波澜壮阔的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