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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水在破晓的晨光中苏醒,河面漾开层层金鳞。南岸的轮廓在薄雾中渐渐显露,五条饱经风浪的艨艟快船,如同潜行已久的疲惫巨兽,小心翼翼地驶入一处芦苇密布、人迹罕至的河湾。船身上布满了长途逆流航行留下的深深水渍与摩擦痕迹,原本坚韧的船帆也因风餐露宿而显得破损不堪,无声诉说着这一路的风险与艰辛。

甘宁第一个纵身跃下船头,双脚踏上南阳湿润的泥土,长时间水上颠簸带来的虚浮感让他身形微晃,随即被他强悍的腰腹力量稳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肺叶充盈着此地特有的、混合了清冷水汽与肥沃泥土的气息,这与长江沿岸那带着硝烟与潮湿的沉闷空气截然不同。他锐利的目光迅速扫视四周,但见芦苇如海,远处丘陵起伏,天地间一片静谧,不见炊烟人迹。

“头儿,这就算到了?”几名心腹老兄弟紧随其后跳下船,个个如同警觉的猎豹,目光四下逡巡,手不自觉按在腰间的兵刃上。

“按水程和岸标看,应是南阳地界无疑。”甘宁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他的视线如同梳子般梳理着河岸线的每一处细节,“都把皮绷紧点!此地非是荆州,但也非我等可以肆意妄为之所。是就此潜龙升渊,还是沦为丧家之犬,皆看眼下这番应对了。”

船上三百余名锦帆士卒依次登岸,人人脸上都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眼底深处却燃烧着逃离樊笼后的亢奋以及对未知前途的丝丝茫然。无需过多命令,他们熟练地将船只拖入芦苇荡最深处,加以伪装,同时几组身手最为矫健的哨探已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散开,向内陆方向潜行侦查。

不过半个时辰,一名哨探疾奔而回,呼吸略显急促,脸上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头儿!前方约五里,有炊烟!是个临水的小村落,村口…村口的望楼上,插着‘吕’字大旗!”

甘宁眼中精光一闪,疲惫之色一扫而空:“好!全体都有,随我前去!记住,收起你们在江上的那套做派,如今我们是投军,不是打劫!谁敢坏了规矩,休怪我军法无情!”

一行人收敛声息,穿过茂密的芦苇丛,眼前豁然开朗。一个规模不大的村落傍水而建,几十间茅屋错落,几缕青烟正从屋顶袅袅升起。村口那座简陋的木质望楼上,一面红色的“吕”字战旗在晨风中微微飘动,旗下两名穿着南阳郡兵号服的士卒正拄着长矛,显得有些懒散。

甘宁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试图振作精神,又整理了一下因多日奔波而满是皱褶、沾染尘泥的衣甲,这才独自一人,迈着沉稳而有力的步伐,向村口走去。

“站住!什么人?再靠近放箭了!”望楼上的郡兵终于发现了这个气势逼人的不速之客,立刻紧张起来,长矛前指,厉声喝道。在这等偏僻之地,突然出现甘宁这样身形魁梧、眼神锐利、一身悍勇之气的人物,由不得他们不警惕。

甘宁在距离望楼十步之外稳稳站定,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刻意收敛了几分往日的桀骜:“在下巴郡甘宁,甘兴霸!久闻吕将军威震天下,求贤若渴,特率麾下弟兄,自江夏前来投效!劳烦二位军爷通禀上官!”

“甘宁?”两名郡兵交换了一个茫然的眼神,显然对这个名号毫无印象。其中一人皱着眉问道:“投军?可有官府路引?或是哪位将军、名士的荐书?”

甘宁神色坦然,朗声道:“我等慕名而来,并无文书荐书。”他侧身,指向身后芦苇荡的方向,“随我同来的,尚有三百余位善于水战的弟兄,此刻正在彼处等候。”

“三百多人?!”郡兵脸色骤变,警惕之色更浓,“你…你们就在此地等候,绝对不许乱动!我立刻去禀报屯长大人!”

消息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迅速荡开涟漪。驻扎在此地的一名军侯闻讯不敢怠慢,亲自带人赶来,仔细盘问了甘宁的来历、意图,又派得力手下前往芦苇荡仔细核实了人数,确认并非敌军诈营。军侯看着甘宁及其部下那即便刻意收敛也难以完全掩盖的彪悍气息,以及那些明显经过战火洗礼的艨艟快船,心知这绝非寻常流民或溃兵,极可能是真正的水战精锐。他不敢专断,当即修书一封,派出快马,以加急军情的方式,火速送往宛城。

……

宛城,郡守府。

吕布刚用完早膳,正于书房内听取贾诩关于南阳各郡县春耕进度及流民安置情况的简要汇报。一名身着玄甲、步履生风的亲卫都尉快步走入,将一份密封的加急军报呈上。

“主公,边境急报。”

吕布随手接过,拆开火漆,目光在简牍上快速扫过,当看到“甘宁”、“率三百余部自江夏来投”等字样时,他的眉头先是微微一挑,随即,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一抹混合了惊喜与“果然如此”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文和,你瞧瞧,这是谁来了。”他将简牍递给身旁的贾诩,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愉悦。

贾诩双手接过,快速浏览一遍,他那张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也罕见地掠过一丝讶异:“甘宁,甘兴霸?那个纵横长江、锦帆为号的甘宁?竟率部来投?”

吕布豁然起身,走到悬挂的巨幅舆图前,目光落在南阳与荆州交界的水道网络上,语气带着一种穿越者洞悉历史的笃定:“岂止是略有耳闻?此人之名,于我如雷贯耳!勇猛绝伦,水战之能,堪称当世翘楚!更难得的是,他并非一介莽夫,颇晓进退,亦有统御之才。黄祖老儿,嫉贤妒能,目光短浅,不能用此等豪杰,合该其败!”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稀世珍宝般的灼热光芒:“此人此时来投,简直是天助我也!文和,你来看,我军坐拥南阳,扼守汉水之利,未来若要南下经略荆襄,或东出与孙策争夺江淮,没有一支强大的水师,便是无牙之虎,无翼之鹰!这甘宁,就是上天赐予我吕布,用来打造未来无敌水师最完美、最关键的基石!他的价值,远超千军万马!”

贾诩微微颔首,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自然听出了主公语气中那份超乎寻常的重视与了解,虽不明所以,但并不妨碍他做出判断:“主公慧眼如炬。如此看来,这甘宁确是关键之人。不过,观其经历,性情必然桀骜,初来归附,心中定然忐忑且怀观望之意。安置之法,需格外谨慎,既要示以殊恩,厚加赏赐,使其感念主公知遇;亦需稍加引导,令其知晓规矩,明白利害,方能收其心,尽其才,真正为主公所用。”

吕布点了点头,对此深以为然:“文和所虑极是。我自有主张。传令:着边境守军好生接待甘宁一行,供给酒食,妥善安置,不得有任何怠慢!另,派一队狼骑精锐,持我令箭,前往迎接,护送甘宁及其主要部将前来宛城。我要在府中正厅,亲自接见!”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对亲卫都尉强调道:“告诉下面所有人,都把眼光给我放长远些!来的不只是三百多能征善战的水卒,来的,是我吕布未来水师的魂魄与脊梁!若有谁敢因出身轻视于他,军法无情!”

“诺!”亲卫都尉凛然应命,快步离去安排。

而在那个边境小村,甘宁正坐在村中军侯临时腾出的屋子里,表面平静,内心实则波澜起伏。他不知那位威名赫赫、甚至带着几分传奇色彩的温侯,会如何对待自己这个无文书、无引荐,近乎“空降”的降将。是热情接纳?还是冷漠审视?抑或……干脆疑其有诈?

各种念头纷至沓来,直到一名身披精良玄甲、气势彪悍的吕布亲卫骑兵队长赶到,向他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地传达了吕布将于宛城郡守府正厅亲自接见的命令,并且已经备好了护卫与车马。

甘宁心中那块悬着的大石,才算落下了一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起身走出屋子。外面,三百多锦帆老弟兄们都已得知消息,正眼巴巴地望着他,脸上混杂着期盼、紧张与一丝不安。

甘宁目光扫过这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面孔,沉声道:“都打起精神来!收拾利索,吕将军要在宛城见我们!”

众人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振奋与希望的光芒,连日奔波的疲惫仿佛也一扫而空。

甘宁翻身上了为他准备的战马,在一队精锐狼骑的护卫下,策马向着宛城方向驰去。春风拂面,带来道路两旁田野里新翻泥土的芬芳和青草的香气。他眺望着前方逐渐清晰的宛城轮廓,知道一段充满未知与挑战的全新征程,已然正式开启。而那位素未谋面,却似乎对自己异常重视的主公,让他那颗因长久压抑而略显沉寂的雄心,重新开始剧烈地跳动,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炽热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