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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审知扶起众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沉稳:“蓝图虽好,仍需脚踏实地。每一项工作,都关乎大局。望诸位各司其职,通力协作。这‘固本培元’的一年,将会比攻城野战更为忙碌,也更为关键。”

晨曦微露,书房内的烛火在渐亮的天光下显得有些黯淡,但众人眼中的光芒却愈发炽盛。王审知那句“不战而降汴梁”的豪言犹在耳畔,而通往这一目标的路径,已然清晰地铺陈开来——那是一条连接着波涛汹涌的海洋与广袤坚实陆地的宏大桥梁。

陈褚最先从激荡的情绪中冷静下来,他抚着胡须,眉头微蹙,已然进入了执行者的角色:“王爷,经营海疆、沟通南北,此策确是妙绝。然则,有两事亟待解决。其一,福建留守之官员,多年未得王爷亲临指导,虽忠诚无虞,但魄力与眼光,未必能完全领会并执行如此宏大的战略转变,需派一得力重臣,携王爷明确方略南下,统筹督导。”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王审知的神色,继续道:“其二,便是钱。扩建船厂、打造舰队、维持庞大护航力量、补贴海贸以吸引商人……桩桩件件,皆需巨量银钱支撑。去岁北伐,虽缴获颇丰,但大军犒赏、抚恤、整编,以及幽云、河北的赈济与基础重建,耗费亦是天文数字。府库……恐难同时支撑陆上休养生息与海上大举开拓。”

提到钱,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阵现实的沉重压力。鲁震更是直接嚷嚷开了:“是啊王爷!您说要造更大的炮舰,俺老鲁一百个赞成!可好木料、好铁料、好工匠,哪一样不要钱?还有那新式火炮,用料更考究,工艺更复杂,造价可比老炮贵上三成不止!”

王审知并未意外,他走到书案前,拿起一份早已准备好的卷宗:“钱粮之事,我已有计较。其一,开源。”他展开卷宗,“林谦,你的职方司要协助陈长史,尽快厘清幽云、河北各州县的盐铁、矿山之利。尤其是幽州附近的几处大煤矿,要立刻组织人手,扩大开采。鲁震,你天工院需尽快拿出利用石炭(煤炭)高效冶炼的法子,若能成功,不仅军工受益,更能出售精铁、钢条,获利颇丰。”

“其二,节流。”王审知看向陈褚,“元亮,你主持的‘度支司’要真正运转起来。所有开支,无论军政,皆需预算审核,严格核销。汰撤老弱冗员,精简机构,将每一分钱都用在刀刃上。告诉各级官吏,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谁敢中饱私囊、铺张浪费,莫怪本王刀下无情!”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冷冽,让书房内的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陈褚凛然应命:“臣明白!”

“其三,便是这‘海贸’本身。”王审知的手指在案卷上点了点,“我们要做的,不是小打小闹。要成立一个‘官督商办’的‘海事总社’,由王府直接掌控。初期投入,可由府库先行垫付部分,同时吸引福建、乃至江南有实力的海商参股。告诉他们,跟着本王,不仅能赚到以往数倍的利润,更能获得官方庇护,其家族子弟,若有才干,亦可在新朝获得进身之阶!”

他眼中闪烁着资本运作的光芒,这是他将现代经济理念与古代实际结合的又一次尝试。“我们将不再仅仅满足于收购商人的货物,而是要主动组织船队,北上南下,东去西来。将福建的瓷器、茶叶、丝绸,北方的皮毛、人参、药材,甚至是我们制造的优质铁器、玻璃(如果天工院能攻克技术),运往高丽、倭国、南洋,换取金银、铜料、香料、粮食!这海事总社,不仅要成为我们的钱袋子,更要成为收集情报、施加影响的触角!”

这一整套组合拳下来,众人听得心潮澎湃,又深感压力巨大。开源、节流、金融手段、国家资本主义式的垄断经营……王爷的脑子里,似乎总有掏不完的新奇点子,而且环环相扣。

“至于派谁南下福建……”王审知的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最终定格在陈褚身上,“元亮,陆上民政千头万绪,离不开你。文礼要整军经武,防备北疆。林谦的情报网络更是遍布各处,动弹不得。”他笑了笑,看向一旁因为提到新技术而兴奋不已的鲁震,“鲁大匠……”

鲁震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王爷!您可别让俺老鲁去!让俺造船造炮行,让俺去跟那些滑头商人、酸腐官吏打交道,还不如让俺再炸十次炉子来得痛快!”

王审知被他那窘迫的样子逗笑了:“放心,没打算让你去。你走了,本王的天工院岂不是要瘫痪?”他收敛笑容,正色道:“我意,让韩晃走这一趟。”

“韩晃?”陈褚微微一愣。韩晃是最早跟随王氏兄弟南下的老将之一,资历深厚,作战勇猛,但性情略显急躁耿直,让他去执行如此复杂、需要大量协调和谈判的任务,似乎并非最佳人选。

王审知看出众人的疑虑,解释道:“韩晃性子是直了些,但正因其资历老,威望足,足以震慑福建留守诸官及地方豪强,确保政令畅通。而且,他对我忠心不二,绝无二心。具体的事务,我会为他配备精干得力的副手,包括精通海贸的市舶司官员、天工院派出的造船匠师,以及职方司的情报人员。韩晃只需把握大局,坐镇中枢,遇有不服或阻碍者,他这把‘快刀’,正好用来斩乱麻!”

这么一说,众人纷纷点头。确实,以韩晃的资历和性格,去推行一项可能触动许多原有利益格局的新政,反而比派一个圆滑的文官去更有效果。

“此外,”王审知补充道,“让韩晃将我的次子王延翰一同带回福建。”

此言一出,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王审知的子嗣年纪尚幼,一直带在身边。此时突然要将次子送回福建,其中意味,不言自明——王爷这是在为可能的、更长久的经营北方,甚至未来权力中心的转移,做着最深的布局和准备。将子嗣送回根基之地,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宣告。

“王爷思虑周全。”陈褚深深一揖,不再多言。这等涉及继承人安排的敏感问题,点到即止即可。

战略方向、人事安排、财政措置,都在这个清晨的书房内初步议定。众人领命,各自怀着沉重而又兴奋的心情离去,准备投入到新一年繁重的工作中。

数日后,一道盖着幽云都督府大印的任命文书和一封王审知的亲笔手谕,由精锐骑兵护送,快马加鞭送往登州,交予正在那里督造海港、整顿水师的韩晃。同时,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也在福建接到命令,开始装载稻米、布匹、药材以及一批天工院的最新成果(主要是农具和部分军械替换件),准备扬帆北上,进行第一次官方主导的大规模南北海运测试。

而在幽州城内,各项“固本”工作也以更高的效率展开。陈褚主持的度支司开始雷厉风行地审计账目,裁撤冗员,引得一些旧官吏怨声载道,却无人敢公开反抗。张文礼整日泡在军营,按照新的操典训练着混编部队,号令之声终日不绝。鲁震更是忙得脚不沾地,一边督促着幽州城墙的彻底修复和棱堡建设,一边带着工匠们在城外的军工作坊里,围着新起的高炉和焦炭窑,挥汗如雨,试图攻克王审知提出的“焦炭炼钢”难题。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焦灼而蓬勃的气息。

王审知自己也没有闲着。他轻车简从,在亲卫的保护下,深入幽州周边的乡村,亲自察看田亩情况,与老农交谈,询问他们使用新式曲辕犁和来自福建的“金黍”种子的感受。他还特意去探望了那些被安置下来的奚族、渤海族部落,听取他们的诉求,重申“胡汉一家,皆为我民”的政策,并用带来的茶叶、布匹作为赏赐,安抚人心。

这一日,他正在涿州附近视察一处新发现的露天煤矿,林谦带着最新的情报匆匆赶来。

“王爷,两方面消息。”林谦递上密报,“其一,福建来信,韩晃将军已接到任命,正在集结人手,不日即将启程南下。另外,派往高丽的使者也有回音,高丽王对与我方通商表现出浓厚兴趣,但其国内似乎有亲契丹的势力阻挠,态度有些暧昧。”

王审知一边看着密报,一边听着,眉头微挑:“高丽人首鼠两端,不足为奇。告诉使者,不必强求,只需展现出我们的诚意和实力即可。可以先从民间贸易做起,让商队带着我们的货物过去,让高丽人自己看看,是跟着契丹喝风,还是跟着我们吃肉。”

“其二,”林谦压低了声音,“是关于汴梁的。朱友贞果然加大了税赋征收力度,搞得河南民怨沸腾。而且,据可靠消息,他派了密使,似乎想绕过我们,直接去联络河东的李存勖。”

王审知闻言,嘴角反而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哦?朱友贞这是病急乱投医了。他不想想,李存勖是何等人物,会为了他一个苟延残喘的伪梁,来轻易得罪如日中天的我们?更何况,我们与河东还有盟约在身。”他收起笑容,对林谦吩咐道:“把这个消息,‘无意中’透露给我们在河东的人,让他们想办法让李存勖知道。我倒要看看,这位李亚子(李存勖小名)会如何应对。”

林谦心领神会:“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王审知望着远处正在忙碌的矿工,以及更远方隐约可见的、正在修筑的通往港口的官道地基,心中一片澄澈。陆上的根基在一点点夯实,海上的脉络在一点点打通,外部的情报与博弈也在悄无声息地进行着。他仿佛一个高明的棋手,在棋盘上同时落下了好几颗棋子,每一颗都指向同一个目标——那看似遥远,却已轮廓渐显的天下归心。

“告诉陈褚和张文礼,”他转过身,对随行的书记官吩咐道,“春耕之后,组织各州县官吏和军中代表,来幽州议事。我们要把‘固本培元’的方略,细化到每一州、每一县。今年,我们要让这北地的粮食产量,至少增加三成!要让这幽云河北,真正变成我们取之不尽的粮仓和兵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