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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凤冠出世 > 第131章 沉重的会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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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富贵眼中,难得放晴的天空也带着一丝疏离。上午九点整,他由陈丽引路,妻子邵粉玲陪同,站在了盛盈宾馆——顾盈盈办公室那扇高耸的红色大门前。李富贵凝神注视着那门,仿佛在凝视一道隔开了过往与今朝、平凡与显赫的无形界碑。

昨日从陈丽处得知李富贵要送她一只梅瓶,顾盈盈没有回家。下班后,她穿过宾馆一楼,经由凤凰书院后门,径直走入那间专为贵客准备的静室。门被反锁,她熟练地推开一幅八尺高的山水画——那竟是一扇伪装的门。门后,是与冰箱高的保险柜。柜门开启,凤冠与梅瓶等六件珍藏被取出,整齐陈列在方桌上。她目光沉静地一一掠过,最终定格在那只梅瓶上。

经营凤凰书院后,顾盈盈愈发偏爱独处。这方天地让她能隔绝外界的喧嚣油腻,沉浸于“赏古识趣、君子独乐”的清雅。或赏玩字画古物,或与三两知己小聚。她深知,这书房雅舍本身就有种魔力,能涤荡人心,使人趋静向雅。因此,除非必要应酬,她的闲暇时光几乎都疏离于酒场桑拿,独守书院,神思悠游。

此刻,她手抚摸着梅瓶,陈丽的话言犹在耳,另一个梅瓶的影子顽固地盘踞在她脑海。两只梅瓶若能并肩而立,该是何等曼妙的孪生景象?形单影只,再美也终究孤寂;双姝并立,才是摄人心魄的震撼。这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冷静的藤蔓悄然缠绕,无声催促:既是孪生,何不成全?让这对清代尤物拱卫凤冠,多么气势啊!

这近乎完美的构想,让顾盈盈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热度。她拿起手机,拨通陈丽,声音平稳如常:“你告诉他,明天上午九点,到我办公室。”

这不, 人来了,她听见了敲门声。

“请进。”顾盈盈的声音清冽。

门开处,李富贵的身影出现,身后跟着邵粉玲。昨日监控画面里的苍老,在近距离下更显深刻。二十年光阴在他身上刻下残酷痕迹:肤色青黄,眼带斜视,与记忆中那俊朗挺拔、意气风发的青年判若两人。顾盈盈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没有波澜。

李富贵早已伸出布满岁月沟壑的手。顾盈盈迎上,两只久违的手短暂交握,带着陌生的温度。“抱歉,”她的声音柔和却透着距离,“昨天你走后,才得知你身体不好……”

那掌心依旧绵软,面容依稀当年美丽,眼眸也还是那般清亮。这熟悉的触感与容颜,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李富贵尘封半生的情愫闸门。巨大的酸楚混合着迟来的委屈,化作汹涌的浪涛直冲喉头:“就是……”他刚吐出两个字,气息便猛地哽住,声音发涩,再无下文。

“盈盈,你和富贵说说话吧,我去小陈那儿坐坐。”邵粉玲面对自己男人失常的状态,语气温和地打破僵局。

陈丽反应极快:“哎,好!嫂子,我带您去我那儿喝茶。”她见李富贵情绪失控,忙给他倒了一杯水,双手递到他面前,似在安慰:“顾总昨晚回来,得知你的情况后,心里也挺难受……”

顾盈盈轻轻点头,语调依然轻盈平静:“是,世事无常可接受,唯独病痛,无论亲疏,总不希望发生。”

这平静话语里的关切,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李富贵苦苦支撑的堤防。积压了二十多年的委屈与心酸,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出口。他再也无法抑制,竟当着妻子的面,像个迷途的孩子般失声痛哭起来,肩膀剧烈地耸动。

待那阵汹涌的悲恸逐渐平息,李富贵接过妻子递来的餐巾纸,擦了擦眼泪。坐在她对面的顾盈盈这才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清晰:“已经这样了,望你心里放弃一切杂念,安心治病,过好当下的每一天。”

李富贵用力吸了吸鼻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我……心态还行。人嘛,总有一死,不过是我走得早了点。”他顿了顿,又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我哭……不是为这病,是为你。算算日子,咱们分开,整整二十一年零六个月了。”

邵粉玲见李富贵的话题转到了与顾盈盈的关系上,就拿眼睛看了看陈丽,陈丽再次给李富贵和顾盈盈添了茶水,然后说道:“那你俩聊,我和嫂子说会话。”

之后,两人就出去了,顺手轻轻地带住了门。

顾盈盈的表情纹丝未动,声音像冰凉的玉石:“若……若你不患病,我仍不会见你。人生无非起点终点。起点相识,终点相送,也算一世情缘。若过往我有伤害之处,请多包涵。”

李富贵微微苦笑:“这么多年,我早想开了。刚分开那两年,钻牛角尖,又痛又恨……后来在电视上看见你,就想通了。”他深吸一口气,试图稳住情绪,“当年初识,我就觉着你像只凤凰,你那个家,配不上你落脚。我以为只有我,才够格做你的梧桐枝。为了让你有个好去处,带你进城。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白折腾一场。你南下是对的,没那段经历,哪有今天?我嘛,不过是你命里的一块跳板。命里该有的,总会来。没我这块板,也会有别的。所以,我想的很开。” 话语里带着释然,却也掩不住深藏的失落与自嘲。

顾盈盈闻言,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想开了就好。自别后,我至今未婚,心力都给了女儿和事业……”

李富贵捕捉到“女儿”二字,就立即抓住了:“是……咱俩的女儿吧?”

顾盈盈想说,欲言又止。她点着了烟。

“昨天,在给陈丽的电话上,你还不承认……女儿……叫啥名?”

“羽羽。”顾盈盈直视着他:“虽未见过你,但她随你姓李。她是你的骨血,从小到大,都叫李羽羽。”

“李羽羽……”李富贵喃喃重复,浑浊的眼里骤然亮起光彩:“那年腊月28日,我在商场碰见你带着一个三四岁的女孩,长得挺乖的,一眼就认定是我的女儿!跟她打招呼……可你给女女说,别和陌生人说话……看着你把她拉走了…… 当时我想,这辈子,你是不打算让我认她的。没想到……你还让她姓李,留住了我的血脉……”李富贵说着,巨大的喜悦和迟来的父爱冲击着他,使他的泪水再次涌出。

顾盈盈两眼盯着茶台,表情平静地抽着烟。

“你……到底是明理人……那我虽缘分短,可我心里……不亏了!这些年,你一个人拉扯孩子,真辛苦你了……”

“是啊。”顾盈盈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带着私生女。只能拼命做事,给女儿挣一份体面。”

“听说……女儿在国外念书?”

顾盈盈点头。

“你有本事啊……”李富贵的声音里满是感慨,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让她留洋……我做不到。这些年,再没见过你们娘俩,可心里……从来没放下过。得了这病,更想见见……所以昨天来……你还说没孩子,我当时就不信……”

顾盈盈立刻打断他,语气冷静而坚决:“若不是你病了,我还会继续瞒下去。原打算等她婚礼时,再请你亲手送她出嫁。”

这刚硬中带着一丝柔韧的语气,与年轻时如出一辙,让李富贵倍感熟悉,也更信了几分。提到女儿,他脸上焕发出病容也掩不住的光彩,急切地要看照片。顾盈盈打开手机,先接通视频,对着屏幕平静地说:“羽羽,你爸爸病了,想看看你。”简短交代几句,便将手机递给李富贵。

李富贵颤抖着手接过手机。屏幕上,女儿穿着睡衣,貌似她那边已是黑夜。她长着一张漂亮的瓜子脸,大眼睛,嘴唇饱满,像极了自己。她长发披肩,神情带着一丝懵懂和清冷。

看着这血脉相连的容颜,李富贵感觉从未如此刻般靠近。他哑着嗓子叫道:“羽羽……” 问她在国外好不好?说爸爸一直想她,问她何时回来,让爸爸当面看看?

李羽羽表情平淡,但一一应答,提到学校假期。李富贵几乎是恳求:“圣诞节放假……回来看看爸爸,行吗?”

屏幕那端传来一声轻轻的“嗯”。

女儿话不多,但李富贵从她眼底捕捉到一丝迷茫与忧伤。他理解这隔海的生疏,所以他只微笑地看着女儿,好像千言万语,都哽呖在喉。在静默中,李羽羽突然低声叫道:“爸。”

李富贵浑身一震,巨大的惊喜淹没了他:“哎!”他应着,脸上堆满笑容,眼泪却再次决堤,泣不成声。

“爸,你安心养病,寒假我回来看您。”李羽羽的声音传来。

“行!行!爸爸……等你!”李富贵忙不迭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多年未见的情人就在眼前,女儿也终于相认。李富贵觉得压在心口多年的石头落了地,连虚弱的身子似乎都挺直了些。在顾盈盈准备起身时,他拿出那个熟悉的木盒,声音带着努力维持的平静:“这些年……给咱女儿攒了样东西,总想亲自交到你们母女手里。既然孩子不在,你就替她收下吧。”他一层层揭开包装,动作缓慢而珍重:“孩子长这么大,我没尽过心,没花过一分钱……权当……一点补偿。”木盒完全打开,那只跟顾盈盈手里完全一致的梅瓶出现了。

按理说,此刻的顾盈盈应该挺激动,但是,她依旧很平静,目光只是在梅瓶只停留了一瞬,并未接话。她转而从包里拿出两沓现金,轻放在茶几上,语气如常:“本想给你买点东西,陈丽催得急,没顾上。听说印度有种治肝的药,效果不错。我已经托人给你买了。你放宽心,好好治。”

听说顾盈盈要为自己买药,李富贵心头一暖,咧开嘴笑了笑:“能见到女儿,这心气儿就顺了!命在骨头里,我自个儿清楚,撑个一两年……没问题。”说着,他想站起来,动了动身子,却没得起来。顾盈盈见状,忙上前按住了他的胳膊,李富贵这才借力站起,拍了拍顾盈盈的手背:“我走了。”说着,直径朝门口走。

顾盈盈看着李富贵的背影,在这一瞬间,她不由自主地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