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的金光仍未散去，洞穴深处的空间还在轻微震颤。陈墨站在石台中央，脚底能感受到岩层中传来的脉动。他的呼吸很浅，每一次吐纳都与体内那股力量同步。本源之心已经融入血脉，它不再是一件外物，而是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
他没有动。异象未消，这片区域依旧处于规则扭曲之中。任何闯入者都会受到反噬。他知道外面有人在等，有些人已经退走，有些人却潜伏得更深。
水波声从远处传来。一艘飞舟破开海面，自云层降落。舟身鎏金，首端刻着龙纹图腾。一个身穿紫袍的老者立于船头，手持玉圭，缓步走下。
他在洞口十丈外停下。
“奉皇主之命，再贺陈公子证得本源！”
声音平稳，不带情绪。老者面容威严，眼神却极深，像是藏着许多没说出口的话。
陈墨转头看了他一眼。银白的瞳孔映着洞顶垂下的光柱，没有说话。
老者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落下，玉圭便轻点地面，压住四周紊乱的灵气。他走到离石台二十步的位置，不再靠近。
“老夫萧景明，三品供奉。”他说，“此番前来，只为传话，并献上一物。”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水晶玉瓶。瓶身透明，里面盛着银蓝色液体，光华流转，宛如星辰凝成。
“此为九霄灵液，采自九天云渊，凝三千星辰精华而成。”他将玉瓶托于掌心，“九转渡劫非同小可，天地规则会彻底清洗神魂。此液可护你心神不溃，助你安然度过第一劫。”
陈墨看着那瓶液体。他的感知蔓延而出，扫过瓶身、封口、液体流动的轨迹。一切看起来都没有问题。
但就在他注视的瞬间，脑海中响起一道声音。
“劫起于心，溃亦于心。外力可辅，不可倚。”
声音很轻，像风吹过耳畔。他知道这是那道熟悉的心音又一次浮现。来自那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
他抬起手，接过玉瓶。指尖触碰到瓶壁时，察觉到一丝极细微的滞涩感。那不是杂质，也不是封印，而是一种极其隐蔽的痕迹，像是某种气息被刻意隐藏。
他不动声色，将玉瓶收入怀中。
“皇族美意，我收下了。”
老者点头，“七日后，皇主将在中州设宴，恭候公子亲临。”
“我会去。”陈墨说。
两人之间沉默了几息。老者没有多留，转身登舟。飞舟缓缓升起，划开金光，消失在云层之中。
洞内重归寂静。
陈墨低头看向胸口。那里有一道微弱的光在跳动，和心跳一致。他能感觉到本源之心的存在，也能感觉到外界那些仍在窥视的气息。
东南方向三百里，灰船已不见踪影，但他知道那里曾有人来过。西北高空，三道身影早已撤离，可空气中残留的灵压还未完全消散。更远的地方，血色轨迹划过的路径上，仍有死气缠绕。
他们都在等。
等他离开，等他虚弱，等他开始渡劫。
他握紧了震世刀。刀柄冰冷，传递出熟悉的战意。这把刀陪他走过无数生死关，也将在接下来的路上继续握在手中。
他抬头看向上方。洞顶的金光柱比之前细了许多，但亮度更强。光束直通海面，撕开了层层云雾。天空中的漩涡还在旋转，边缘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九转未成，劫雷未至。这不是一句警告，而是一个事实。现在的他虽然达到了渡劫境后期巅峰，但这只是起点。真正的突破需要经历九次蜕变，每一次都会引来天劫。
而第一次，随时可能降临。
他闭上眼，体内灵力缓缓运转。八件秘宝的力量在他经脉中流动，与本源之心共鸣。胎记泛着淡淡的金色，左臂的皮肤下有纹路在游走。
他没有服用九霄灵液。那瓶液体现在就放在怀里，安静地躺着。他不确定它是否真的有害，但他知道不能轻易依赖外物。
心音说过的话还在耳边。
外力可辅，不可倚。
他要靠自己的力量完成突破。如果连这一关都过不去，那就不配执掌本源之心。
远处传来一声闷响。是海底某处的地壳在塌陷。接着是一阵水流涌动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
他睁开眼。
六艘战船已经撤离。原本停泊的位置只剩下翻滚的浪花。另有三道黑影从云层滑过，速度极快，朝着不同方向散去。
他们走了，是因为贺使的到来，还是因为察觉到了什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一件事。
不能再等了。
无论有没有灵液，无论有没有人支持，这一劫，他必须渡。
他松开右手，让震世刀垂落在身侧。刀尖轻触地面，发出一声低鸣。地面上立刻出现一道裂痕，呈放射状延伸至石台边缘。
裂痕中渗出金色液体，像融化的金属。它们顺着沟壑流动，最终汇聚成一个圆形图案。图案中央浮现出一行字迹：
“九转未成，劫雷未至。”
和之前一样。
但他这次没有盯着看很久。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他盘膝坐下，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膝盖上。震世刀横放在腿前，刀身贴地。他开始调整呼吸，让体内的力量慢慢沉淀。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海水不再翻涌，洞穴内的震动也逐渐减弱。金光柱开始收缩，范围越来越小，最后凝聚成一道细线，直指他的眉心。
他知道，那是劫雷的征兆。
第一劫，来了。
他没有起身，也没有拔刀。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怀里的玉瓶突然轻轻震动了一下。
他察觉到了。
但没有去碰。
头顶的光束忽然剧烈闪烁，紧接着，一声闷雷从高空炸响。那声音不像普通的雷，更像是某种规则被撕裂的声响。
他的头发微微扬起，皮肤表面浮现出一层细密的电弧。
来了。
他睁开眼，银白色的瞳孔倒映着上方崩裂的虚空。
一道紫色的雷光从天而降，穿过海面，穿过洞穴顶部，直冲他而来。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雷光在距离他三尺处停下，悬浮在空中，不断扭曲变形。
他盯着那道雷，低声说：
“那就……现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