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安眼中厉色一闪,再无犹豫!
她心念引动,那滴鲜血中蕴含的后手骤然发动!
“嗡——!”
无数细密的金色符文自缈落体内浮现,如同最坚韧的蛛网,瞬间将她连同那即将爆开的毁灭性能量死死禁锢!
能量的传输被强行切断,那已然躁动、压缩到极致的恐怖力量失去了引导和控制,如同被困在狭小牢笼里的凶兽,疯狂地冲击着缈落自身的魔躯!
“噗——!”
缈落猛地喷出一大口血液,其中夹杂着破碎的本源之光。
她周身气息急速萎靡下去,猩红的眼眸迅速黯淡,整个人软倒在地,已是奄奄一息,连维持形体的力量都在消散。
然而,在这濒死的时刻,她脸上所有的疯狂、偏执、怨毒竟如同潮水般退去,呈现出平静与温和。
她望着穗安,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穗安……若当初……我只是爱你,护你,不曾想过控制你……我们姐妹……能否好好的?”
穗安的思绪,因这一问,被猛地拽回了降临此界之初。
那时懵懂,感受到的只有来自“姐姐”无微不至的、近乎窒息的关怀与掌控。
若是……若是那份爱护背后没有掺杂贪婪……
她早知缈落最终会是这般凄惨的结局,在最初相遇时,还会认下这个姐姐吗?
还会在她被浊息吞噬时,试图拯救她吗?
会。
穗安在心中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她知道自己会的。
她的道,包含救赎,她的心,并非铁石,若能以温情化解偏执,引导向善,她愿意付出努力。
但……这假设毫无意义。
身为天地浊息化身,贪婪与占有是缈落与生俱来的本能,如同呼吸。
而“爱”这种需要克制、奉献与成全的情感,对那时的她而言,才是后天需要艰难学习,甚至永远无法真正理解的东西。
她们二人的相遇,从一开始就注定走向对立。
一个代表着净化与秩序,一个象征着混沌与欲望。
这是天道赋予的职责,是命运刻下的轨迹,非生死不能解脱。
一死,一生 早已注定。
见穗安沉默不语,但那眼神已说明一切。
缈落笑了起来,很温柔,她艰难地抬起手,又无力垂下,气若游丝:“妹妹,抱抱我。”
穗安看着她此刻的模样,终究是迈步走了过去。
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将奄奄一息的缈落轻轻拥入怀中,怀抱里的身躯冰冷而轻盈,正在快速失去最后的生机,“姐姐。”
缈落靠在她肩头,听着她这最终叫出口的姐姐,眼角终于滑落一滴泪水,清澈,却带着无尽的遗憾与释然。
随即,她头一歪,最后的气息彻底断绝。
穗安立刻试图搜寻她逸散的魂魄,想要抓住哪怕一丝痕迹,送她入轮回,然而,神识扫过,却是一片虚无。
她体内的浊息尚未被七情树彻底净化干净,所以并未凝聚成完整的魂体,那些贪嗔痴直接溃散,重新化归为天地间无形的负面能量,无迹可寻。
她连送她去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
穗安缓缓站起身,走到那株巍峨的七情树下,背靠着冰冷却充满生机的树干,慢慢滑坐下来。
心脏处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抽痛,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明明……早就做好了亲手送她上路的准备。
明明知道这是唯一且必然的结局。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当那个纠缠了数万年、爱恨交织的身影彻底在怀中消散,化为乌有……心,还是会这样痛。
那数万年的相处,那源自本能的、扭曲却真实的“爱护”……终究不是假的。
万载光阴,如同沉重的潮水,在这一刻将她淹没。
回到肃穆寂静的天宫,穗安屏退了左右。
她拿出从妙义渊底,七情树根系旁的土壤中取来一捧泥土,指尖翻动。
不多时,一对栩栩如生的泥偶出现在她掌心。
一个青衣淡然,眉目清冷,是她自己;另一个红裙妖冶,笑容恣意,是记忆里最初相遇时,尚未被浊息彻底吞噬、还会对她露出纯粹笑意的缈落。
她盯着这对小小的泥偶看了许久,目光复杂难辨,最终,还是轻轻地将它们放入玉盒之中。
“啪”的一声轻响,盒盖合拢,随即被数道封印层层笼罩。
若水河畔东皇钟振动。
穗安眼神一凝,身形一晃,已跨越万里之遥,眨眼间便落于波涛汹涌的若水之滨。
此地已是剑拔弩张。
魔族的叛乱显然已被雷霆手段平息,残存者瑟瑟发抖。
而那巨大的东皇钟悬浮于空,钟身裂纹密布,恐怖的红莲业火如同活物般翻腾咆哮,擎苍疯狂的声音自钟内传出:
“欺人太甚!你们就等着四海八荒为吾陪葬吧!”
墨渊、夜华、白浅皆在此处,面色无比凝重。
墨渊上前一步,语气沉静:“东皇钟为我所造,一切因果,自然由我来承担。” 他欲再次效仿七万年前,以身祭钟。
“师父!”白浅急声道,“您好不容易归来,我去!”
然而,她话音未落,身旁的夜华竟猛地出手,一道攻击落在墨渊后心,让他气息一滞。
趁着这间隙,夜华已化作一道金光,毫不犹豫地直冲东皇钟而去!
“夜华!”白浅惊呼,没有丝毫犹豫,飞身扑上,紧紧抱住了夜华的腰身,眼神决绝,“要死,我们一起!”
“十七!夜华!”墨渊眼睁睁看着他们二人即将被红莲业火吞噬,目眦欲裂,嘶声呐喊,却已救援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如流光般掠过。
穗安挥袖间,一股柔和却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夜华与白浅强行卷回岸边。
“陛下!” 几人惊魂未定。
穗安却已无暇他顾,她立于虚空,直面东皇钟,双手结印,周身气息与天地相合。
那肆虐咆哮的红莲业火,仿佛受到了召唤,竟化作一道道赤红的溪流,脱离东皇钟,源源不断地涌入穗安体内!
她竟在强行吸取这灭世之火!
“你!你又是谁?” 擎苍感受到业火失控,惊怒交加。
穗安目光如电:“擎苍,你的死期到了!”
“哈哈哈!墨渊都奈何不了我,你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辈,也敢大言不惭!” 擎苍狂笑。
穗安根本不与他做口舌之争,只是加速了吸纳业火的过程。
擎苍暴怒,感受着力量飞速流失,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小偷!快停下!你……你哪来的红莲业火?这气息……啊!你是缈落?”
穗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擎苍,你老眼昏花了吗?”
“骗子!你这窃贼!” 擎苍彻底癫狂,“这红莲业火的本源,我只给过缈落的化身,你究竟是谁?!”
然而,他的咆哮与质问已经毫无意义,随着时间流逝,东皇钟上最后一丝红莲业火也被穗安彻底吸纳干净。
失去了业火支撑,巨钟光芒黯淡,裂纹蔓延,最终“轰”的一声,彻底崩碎瓦解!
擎苍的身影自破碎的钟体内跌落,重重砸在若水河面之上,溅起巨大水花。
他挣扎着站起,虽狼狈,眼神却依旧凶悍,带着一代枭雄末路的桀骜,没有半分求饶之意。
“来吧!让本君看看,你这新任天帝,有何能耐!” 他怒吼着,凝聚起最后的力量,向穗安发起攻击。
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在若水河上展开,能量风暴席卷四方,河水倒卷,天地变色。
但失去了东皇钟与红莲业火,擎苍终究已是强弩之末。
穗安手持清光湛然的长剑,最终,一剑贯穿了擎苍的核心!
擎苍身躯剧震,轰然倒地,激起漫天水雾,最终缓缓沉入若水河底,再无生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