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图书迷 > 玄幻魔法 > 千年一吻 > 第1388章 前路迷茫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宫内的文书房,永远弥漫着纸墨与淡淡霉尘混合的气息,像是一座无声的碑林,记录着帝国的每一次呼吸与脉动。上官婉儿独坐于一隅,案头灯火将她纤瘦的身影投在身后高大的档案架上,与那些堆积如山的卷宗融为一体。

改元“开耀”的诏书正式颁行后,相关的文书便如同潮水般涌向这里,需要抄录副册,分类归档,分发相关衙署。婉儿正埋首于此,她手握细杆狼毫,笔尖在特制的黄麻纸上流畅地移动,字迹娟秀工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筋骨。

又一份需要誊录的诏令送至案头,正是那份宣告“开耀”元年开始的正式文书。她的目光落在“开耀”二字上,笔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那饱满的墨迹,在灯下仿佛闪烁着过于刺目的光。

【永隆未尽,便急于开耀……】一个冰冷的念头在她心底清晰浮现,如同水滴落入寒潭,激起圈圈理性的涟漪。【陛下尚在病中,气息未绝,她便已容不得那名号继续沿用了吗?】

她想起被废黜流放巴州的李贤,却落得如此下场的太子;更想起自己脸上这永远无法磨灭的黥痕,那正是因为洞悉了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忠诚于不该忠诚之人所付出的代价。权力的更迭,何时讲过温情?它总是这般冷酷,这般迫不及待地抹去旧日的痕迹,迫不及待地为自己加冕。

【天后之心,已如司马昭之心。】她在心中默念,带着一丝近乎残酷的了然。【这“开耀”之光,只怕首先要照亮的,并非天下百姓,而是那通往至高权柄的阶梯。】

然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未曾多停留一瞬。短暂的停顿后,笔尖再次落下,依旧平稳,依旧精准。她将那份诏书一字不差地誊录下来,包括所有华丽的辞藻与庄严的格式,仿佛只是一个最称职、最没有思想的书写工具。

誊录完毕,她用镇纸将纸压平,待墨迹干透,便将其归入“开耀元年诏令”专用的卷宗匣内。在那密密麻麻的档案目录旁,她以极细的笔触,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留下了一个只有她自己能看懂的、代表“年号更迭,权柄转移”的隐秘符号。

这不是情绪的宣泄,而是习惯性的记录。如同史官秉笔直书,她以这种方式,在这无声的文书方寸之间,为这个时代悄然转折的瞬间,留下属于自己的、冷静的注脚。她知道,在这宫闱深处,看得太清是一种危险,但若完全盲目,则连如何生存都会忘却。她便在清醒与沉默之间,小心翼翼地走着她的钢丝,于笔墨纸砚的方寸之地,观察着,记录着,等待着无人能预知的未来。

巴州的秋夜,比长安更多了几分湿冷的寒意。月色透过简陋窗棂,在李贤清瘦的脸庞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并未入睡,也未点灯,只静静盘坐于榻上,《隐元诀》的内息在体内如溪流般缓缓运转,试图抚平白日里收到那封密信后便再难宁静的心湖。

信是经由一位往日里与他下棋、看似寻常老翁的“邻居”转来的,渠道隐秘,言辞简略,只核心消息如匕首般刺目——长安改元,“开耀”元年始。

“开耀……”李贤于心中默念这两个字,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单薄的衣襟。一股混杂着悲凉、愤怒与彻骨寒意的情绪,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

【开耀?父皇尚在病中,生死未卜,她……她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改元易号了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让他眼前微微发黑。【永隆……那是父皇的年号,带着父皇励精图治的期望!如今,连这最后一点痕迹,她也要急不可耐地抹去,换上属于她武媚的印记吗?!】

他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的长安宫中,母后是如何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快意地颁下这道诏书,如何看着百官在她面前俯首,如何将那象征着父皇时代的“永隆”二字,如同丢弃一件旧物般,轻描淡写地扫入历史的尘埃。

这已不仅仅是权力的争夺,这是对父皇存在意义的否定,是对他们这些李唐皇子血脉的彻底排斥!

强烈的情绪冲击之下,他体内原本温顺流转的内息骤然一滞,随即如同脱缰的野马,在经脉中微微躁动冲撞起来,带来一阵气血翻涌的不适感。《隐元诀》最重心境平和,气随念动,他此刻心绪激荡,气息自然随之紊乱。

李贤猛地睁开双眼,眸中厉色一闪而逝。他深吸一口巴州夜晚清冷潮湿的空气,强迫自己收敛心神,依照云舒所授法门,意守丹田,引导那躁动的内息缓缓归于正途。几个周天之后,翻腾的气血才渐渐平复,但那冰冷的危机感,却已如同附骨之疽,深深扎入骨髓。

他站起身,走至窗前,推开一道缝隙。寒冷的夜风立刻灌入,让他打了个寒颤,却也让他更加清醒。

母后绝不会容许任何可能威胁到这“开耀”之治的存在。自己这个曾为太子、如今流放巴州的“前朝余孽”,在任何权力巩固的时期都是最大的隐患,更何况是在这新旧年号交替、意图“万象更新”的敏感时刻!那两名入城的“商旅”,恐怕只是开始。接下来,会是更严密的监视,还是……一杯悄然而至的毒酒?一次“意外”的盗匪袭击?

不能再等了!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回身,目光落在屋内那简陋的行囊上。云舒姑娘留下的功法,是他目前唯一的依仗,但这还远远不够。他需要外力,需要一条真正的生路!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东南方向,那是大海的方向,是那个名为“华胥”的海外之国。关于华胥的传闻碎片般在他脑海中拼接——不同于大唐的制度,汇聚八方之民,由那位神秘的东方墨执掌……

【华胥……或许,那里是唯一的生机所在。】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坚定。【必须想办法离开巴州,必须抵达海边,必须找到前往华胥的路!】

然而,每一步都如同跨越天堑。如何突破眼下无疑已加强的监视网?如何穿越重重关隘州郡?茫茫大海,又该如何寻觅那传闻中的国度?

李贤紧紧握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恐惧依旧存在,但一股被逼至绝境后迸发出的决绝,如同暗夜中的星火,在他眼中点燃。他必须冷静,必须利用好《隐元诀》带来的敏锐与《流云掌》的防身之能,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罗网中,寻找到那一线稍纵即逝的缝隙。

巴州的夜,更深了。但李贤知道,属于自己的逃亡与求生之路,或许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