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透过废殿残破的穹顶,在满地狼藉的石砖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烛龙首脑朱宸渊的尸身斜倚在高台之下,胸口那道贯穿伤早已凝固发黑,双目圆睁,似仍残留着不甘与疯狂。不远处,东厂督公尚铭被两条粗重的铁链缚在盘龙柱上,绣春刀落在脚边,刀身沾着的血渍与尘土混在一起,昔日权倾朝野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剩满脸的颓败与怨毒。
殿内已无半分厮杀声,唯有风穿过断壁时发出的呜咽,裹挟着未散的血腥气与焦糊味,在空荡的殿宇间盘旋。几名锦衣卫正小心翼翼地清理战场,将倒伏的尸身一一拖拽至殿外空地,其中既有烛龙组织的死士,也有殉职的厂卫精锐,他们的兵刃散落各处,有的剑身崩裂,有的箭镞仍嵌在石柱中,无声诉说着方才那场终极对决的惨烈。
凌云鹤站在殿中央,手中的玉骨扇早已收起,扇面上溅落的几滴血珠格外刺眼。他目光扫过殿内的每一处痕迹——被青铜残片镇压的毒烟暗格、已停止运转的弩箭机关、还有朱宸渊身旁那枚碎裂的烛龙令牌,心中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反倒沉甸甸的。这场耗时数年的追查,从京城的“鬼胎案”到如今的废殿决战,牵扯出皇室秘辛、厂卫勾结,无数人为此殒命,终于在今日落下帷幕,可代价之重,远超他最初的预料。
“先生,所有顽抗之徒均已伏诛,共抓获烛龙残党二十七人,东厂叛番十一人,殉职的锦衣卫与西厂番子共计三十九人。”裴远快步走到凌云鹤身旁,声音带着难掩的疲惫,他的劲装被划开数道口子,手臂上的伤口虽已简单包扎,却仍有血丝渗出,“尚铭已被严加看押,铁链皆是精铁所铸,绝无逃脱可能。”
凌云鹤微微颔首,转头望向被缚在柱上的尚铭。此刻尚铭也正盯着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凌云鹤,你以为赢了?朱宸渊虽死,烛龙的根基未断,东厂之中,仍有我的亲信,这大明的乱子,还远没结束。”
“是否结束,轮不到你说了算。”凌云鹤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勾结逆贼、背叛朝廷、残害忠良,如今人证物证俱在,只需交由陛下发落,自有国法处置。”说罢,他对身旁的锦衣卫校尉下令:“将尚铭单独看押在殿侧偏殿,派四名精锐寸步不离看守,严禁任何人与他接触,哪怕是一口水、一粒米,也需经仔细查验后方可递入。”
“是!”校尉领命,立刻带着三名锦衣卫上前,解开尚铭身上的铁链,反剪其双手,押向偏殿。尚铭一路挣扎,口中不断咒骂,声音渐渐被殿外的风声淹没。
待尚铭被押走,凌云鹤转头对裴远道:“你立刻带人封锁整个废殿区域,方圆三里内严禁任何人出入,无论是百姓还是过往商旅,一律劝离。另外,通知附近的府衙,调派衙役协助警戒,防止烛龙漏网之鱼折返破坏现场,或泄露消息引发恐慌。”
裴远拱手应下,刚要转身离去,却被凌云鹤叫住:“还有,将朱宸渊的尸身妥善收敛,用棺木封存,切记不可损坏其身上的任何物件,尤其是他怀中那枚残缺的皇室玉佩,那是证明其身份的关键,也是后续奏报陛下的重要物证。”
“属下明白。”裴远郑重点头,随即转身部署各项事宜。
殿外,夕阳渐渐沉落,暮色开始笼罩大地。凌云鹤走到殿门处,望着远处连绵的山峦,深深吸了一口气。晚风拂面,带着一丝凉意,让他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稍稍舒缓。烛龙首脑自尽,尚铭被擒,这场搅动大明风云的惊天阴谋,总算暂时画上了句号。
可他心里清楚,“尘埃暂定”只是暂时的。朱宸渊身为皇室长辈,其谋逆之举若公之于众,必会动摇皇室根基;尚铭在东厂经营多年,其亲信遍布朝野,清理起来绝非易事;更遑论这场案件背后暴露的朝廷积弊、厂卫专权等问题,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
“先生,战场已初步清理完毕,殉职兄弟的尸身也已整齐排列,等候后续处置。”一名锦衣卫前来禀报,打断了凌云鹤的思绪。
凌云鹤回过神,点了点头:“辛苦你们了。传令下去,让弟兄们轮流休整,守住各个出入口,我需即刻整理奏报,连夜启程前往京城,向陛下禀报此事。”
他知道,此刻的京城,或许还不知道废殿发生的一切,而这场案件的后续收尾,以及朝堂的风波,才刚刚开始。他必须尽快面见陛下,将所有真相一一禀明,哪怕其中的皇室丑闻会触怒龙颜,也需如实奏报,唯有如此,才能真正肃清烛龙余孽,还朝堂一片清明。
夜色渐浓,废殿外燃起了数堆篝火,火光映照着锦衣卫们坚毅的脸庞。凌云鹤回到殿内,寻了一处相对整洁的石案,取出纸笔,借着篝火的光芒,开始逐字逐句地撰写奏报。他的笔触沉稳,将从追查“双影案”开始,到发现烛龙组织、揭露朱宸渊身份、与尚铭的周旋,再到今日废殿决战的全过程,一一详细记录,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半分夸大,只为给陛下、给朝廷、给那些殉职的英灵,一个最真实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