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顶大帐内,气氛因蛮野的大笑和李青河的强势表现而变得微妙且热烈。
侍从迅速搬来一张铺着兽皮的宽大座椅,置于左侧靠前的位置,并奉上盛满琥珀色马奶酒的金碗。
李青河坦然落座,面具遮挡了他的表情,只余下一双深邃平静的眼眸,透过缝隙扫视着帐内神色各异的众人。
“黑石千骑长好身手!”蛮野举起金碗,声若洪钟,“我草原儿郎,敬的便是真正的强者!来,满饮此碗,庆贺我部又添一猛将!”
帐内众人无论心思如何,此刻皆举碗附和:“敬蛮王!贺黑石千骑长!”
李青河端起金碗,略一示意,便仰头饮尽。
酒液辛辣醇厚,入腹后化作一股暖流,但对他的体质而言,与饮水无异。
酒过一巡,气氛看似融洽,但暗流依旧涌动。
一名坐在蛮野下首,身着华丽锦袍,面容精明的老者缓缓开口,他是蛮王部的智者,乌恩其:“黑石千骑长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与统御之能,吞并风吼,整合部众,令人惊叹。”
“却不知,千骑长出身自哪个部落?师承哪位高人?如此英才,此前竟声名不显,实在令我等着实好奇。”
这话问得客气,实则直指李青河身份来历的核心疑点。
帐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竖起耳朵,想听听这神秘的黑石如何作答。
李青河放下金碗,声音透过面具,带着低沉的嗡鸣:“流浪之人,无根浮萍,偶得机缘,习得几分微末技艺,不值一提。”
“至于部落,黑石部便是我之根,巴图等族人便是我之亲。过往如云烟,重要的是现在与将来。”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未承认也未完全否认,将重点拉回到了现在。
乌恩其眼中精光一闪,还想再问,蛮野却摆了摆手,笑道:“哈哈,说得不错!英雄不问出处!我草原广袤,奇人异士辈出,黑石千骑长既有心在我蛮王部麾下效力,过往之事,不必深究。”
他看似大度,实则将李青河定位在了“效力”的位置上。
“不过,”蛮野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盯着李青河,“黑石你既已是我蛮王部承认的千骑长,便需遵从王庭号令。”
“如今血狼部在北境屡屡挑衅,黑鹰部态度暧昧,我部正值用人之际。本王欲命你黑石部,于三月内,征集五百精锐,北上驻守‘灰雁隘口’,防备血狼部异动,你可愿意?”
灰雁隘口,位于蛮王部与血狼部势力范围的交界处,地势险要,但也是冲突前线,常年摩擦不断。
将新附的黑石部派往那里,既是利用,也是消耗,更是试探。
若黑石部能站稳脚跟,便可为蛮王部屏障,若不能,被血狼部削弱甚至吞并,蛮王部也毫无损失。
这是一道阳谋。
帐内所有人都看向李青河,看他如何应对。
李青河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随即抬头,语气依旧平静:“守护部落,拱卫王庭,分内之事。黑石部,领命。”
他没有讨价还价,没有诉说困难,干脆利落地接下了这看似艰难的任务。
蛮野眼中闪过几分讶异,随即笑容更盛:“好!痛快!本王果然没看错人!所需粮草器械,王庭会酌情拨付。望黑石千骑长不负所托,扬我王庭威名!”
“定当尽力。”
接下来的宴饮,表面觥筹交错,暗地里却充满了各种试探与交锋。
有将领借敬酒之名,暗运气血想要试探李青河深浅,却感觉对方气血深不可测,自身气血探入,反震之力让其暗自心惊。
有贵族旁敲侧击打听黑石部那种奇特的“贡献点”制度和“赤血丹”的来历,皆被李青河用模糊的话语带过。
他表现得就像一块真正的“黑石”,沉稳、坚硬,难以撼动,也难以窥探。
与此同时,黑石部河谷。
夜色深沉,大部分族人都已陷入沉睡,只有巡逻战士的火把在黑暗中摇曳。
巴图结束了一天的操劳,回到自己的石屋,正准备休息。
忽然,他耳朵微动,听到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窸窣声,以及压抑的闷哼。
他心中一凛,抓起靠在墙边的长刀,悄无声息地潜出石屋,循着声音向部落仓库的方向摸去。
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他颇为信任的副手之一,乌勒!
此刻,乌勒正鬼鬼祟祟地从仓库侧面的一个小通风口,将几块用兽皮包裹的、沉甸甸的东西递出去,外面似乎有人接应。
“乌勒!你在干什么?!”巴图又惊又怒,低喝出声。
乌勒吓得浑身一颤,猛地回头,看到是巴图,脸上瞬间闪过慌乱,但随即眼中闪过几分狠厉:“巴…巴图头领…你,你怎么来了?”
“我在问你!你这是在盗窃部落物资?!”巴图握紧了刀柄,心中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
这些物资,是部落壮大、战士们修炼的根基!
乌勒见事情败露,脸色变幻,忽然狞笑道:“巴图,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们给的太少!跟着你们黑石部,规矩太多,哪有以前自在!蛮王部的大人许诺了我更好的前程和资源!”
他话音未落,猛地从腰间抽出一把淬毒的匕首,身形一窜,扑向巴图,匕首直刺巴图心口!竟是想要杀人灭口!
巴图虽惊不乱,他如今已是锻骨后期,反应极快,长刀瞬间出鞘,格挡开匕首,与乌勒战在一处。
乌勒同样是锻骨境,修为与巴图相仿,但战斗经验更为老辣,加上心存死志,招招狠毒,一时间竟将巴图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蠢货,下盘不稳,发力过猛!左边有空档!”
一个略带戏谑和不满的声音,突兀地在巴图脑海中响起。
巴图一愣,这声音…不是师父的!但此刻情势危急,他下意识地按照那声音的提示,身形一矮,避过乌勒横扫的匕首,长刀顺势撩向对方左肋空门。
乌勒猝不及防,勉强侧身,衣甲却被划开一道口子,惊出一身冷汗。
“对嘛,这才像点样子。注意他右手,要变招了,戳他腋下!”
那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一个无形的导师在旁指点。
巴图精神大振,不再犹豫,完全按照脑海中的提示行动。
他的刀法根基扎实,只是临敌经验尚浅,此刻有人指点,顿时将自身所学发挥得淋漓尽致。
长刀在他手中如同活了过来,或格或挡,或刺或劈,每每攻敌必救,逼得乌勒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乌勒越打越心惊,他感觉巴图的战斗风格陡然变得犀利而精准,仿佛换了一个人。
“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乌勒又惊又怒。
“没什么不可能。背叛者,死!”
巴图抓住乌勒一个破绽,一刀砍出,穿透其防御,刀背重重拍在乌勒持匕的手腕上。
“咔嚓!”腕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匕首落地,乌勒惨叫着捂住手腕。
巴图并未下杀手,一脚将其踹翻在地,用刀尖抵住他的喉咙,对闻声赶来的巡逻战士喝道:“捆起来!严加看管!”
处理完乌勒,巴图环顾四周,却找不到任何刚才出声指点之人的踪迹。
他心中惊疑不定,对着空无一人的黑暗躬身行礼,低声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出手相助?巴图感激不尽!”
黑暗中,只有风声掠过。
而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李明分身的灵体撇了撇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谢啥谢,帮你擦屁股还差不多。这小子,还得练啊…不过嘛,悟性还行,勉强没丢本体的脸。”
他目光转向河谷其他几个方向,那里,另外几处“好戏”也即将上演。
他就像一个隐藏在幕后的导演,准备将这场“清理门户”的大戏,推向高潮,彻底震慑那些心怀不轨之徒,也让巴图在这场风波中真正成长起来。
王庭的暗涌与部落的惊雷,在不同的舞台上,同时奏响了新的乐章。
李青河的本体在蛮王部的虎狼窝中周旋,而他的分身,则开始在黑石部掀起一场无声的风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