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来越深,像一块巨大的黑布,将整个长安城笼罩。宫门外的寒气也越来越重,风像刀子一样刮过,吹在人的脸上生疼。百姓们冻得瑟瑟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发出 “咯咯” 的声响。但他们依旧没有离开,只是相互依偎着,用彼此的体温来抵御寒冷。老人被围在中间,孩子被抱在怀里,大家像一群受伤的鸟儿,相互取暖。
这时,王老实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那是一张粗糙的麻纸,边缘有些不齐。那是他们白天在等待的时候,由周先生执笔,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共同写下的请愿书。周先生虽然冻得手都快握不住笔了,但还是一笔一划地写着,每一个字都凝聚着大家的心血。纸上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有的地方甚至因为手抖而写得歪歪扭扭,但每一个字都饱含着他们的血泪和期盼。
王老实的手指因为寒冷而有些僵硬,他哆哆嗦嗦地将请愿书递到身边的一个年轻人手里,那个年轻人就是赵勇。他说道:“勇娃子,你把这个交给宫里的内侍,一定要让陛下看到,这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啊。”
赵勇接过请愿书,纸张冰凉,上面还带着王老实的体温和汗水。他小心翼翼地揣在怀里,紧贴着胸口,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它。然后他艰难地站起身,因为跪了太久,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刚一站起来就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他扶着旁边的一个老汉,慢慢站稳,然后踉踉跄跄地朝着宫门走去。每走一步,双腿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又像踩在刀尖上一样疼痛,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宫门口的禁军看到他走来,立刻警惕起来,他们穿着厚重的铠甲,手里的长矛对准了他,矛尖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站住!你要干什么?” 禁军厉声喝道,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赵勇停下脚步,他知道这些禁军也是在执行公务,并没有责怪他们的意思。他从怀里掏出请愿书,双手捧着,高高举起,恭敬地说道:“这位军爷,这是我们云州籍百姓的请愿书,求您务必交给陛下。我们真的是走投无路了,才来这里求陛下的,求您行行好。”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但眼神却异常真诚。
禁军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又看了看远处依旧跪着的百姓们,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心里不禁有些动容,他们也是普通人,也有家人,能体会到这种绝望的心情。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请愿书,说道:“你等着,我去禀报。但陛下是否会看,我就不知道了。”
赵勇激动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希望的光芒,他对着禁军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军爷,多谢军爷!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感激您。” 然后他站在原地,焦急地等待着,像等待宣判的犯人一样,心提到了嗓子眼。
没过多久,一位内侍跟着禁军走了出来。那内侍穿着一身青色的衣服,手里拿着拂尘,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接过请愿书,快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对赵勇说:“陛下已经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陛下会考虑的。天这么冷,别在这里冻坏了身子。”
赵勇虽然有些失望,因为没有得到确切的答复,但至少陛下知道了他们的请求。他还是对着内侍深深鞠了一躬,说道:“多谢公公,求您一定要让陛下救救我们云州的百姓,我们会永远感激陛下的大恩大德。”
内侍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进了宫门。那扇沉重的宫门在他身后缓缓关上,发出 “吱呀” 的声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内侍将百姓的请愿书呈给李世民时,纸页已经被泪水和血迹浸透,变得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上面的指印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的还带着未干的血渍,红得刺眼,那是百姓们用自己的鲜血和泪水按下的,代表着他们的决心和期盼。最下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云州百姓愿以死守城,不求苟活,只求陛下护我工匠,保我河山。”
李世民坐在龙椅上,龙椅是用紫檀木做的,雕刻着精美的龙纹,显得威严而庄重。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龙椅扶手上的鳞片,那鳞片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殿内烛火摇曳,将他的身影投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拉得很长,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陛下,这是云州百姓的请愿书。” 内侍垂着头,双手将那张沉甸甸的纸呈到案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世民没有立刻去接,只是望着那被泪水和血渍浸透的麻纸。昏黄的烛光下,纸页上的褶皱像一道道沟壑,藏着无数百姓的血泪。他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军报,云州北门被破时,守将带着三百亲兵死战到最后一刻,尸身堆得像座小山,城楼上的唐军旗帜被箭射得像筛子,却始终没有倒下。
“念。” 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内侍清了清嗓子,捧着请愿书逐字逐句地念起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得格外清晰。“…… 突厥蛮夷,烧杀抢掠,我云州百姓流离失所,尸骨遍野……” 每念一句,李世民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一分,指节捏得发白,龙椅的扶手被他攥出几道浅浅的指痕。
当念到 “只求陛下护我工匠,保我河山” 时,内侍的声音哽咽了。他想起宫门外那些跪着的百姓,想起他们额头上的血痕,想起那个举着拐杖的老汉,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李世民接过请愿书,指尖触到纸页上未干的血渍时,像被烫了一下。他摊开纸,借着烛光仔细看着那些层层叠叠的指印,有的指印边缘还带着皮肉的温度,仿佛能看到百姓们按下指印时决绝的眼神。最下面那行歪歪扭扭的字,笔画里带着颤抖,却透着一股宁死不屈的韧劲,像寒冬里钻出石缝的野草。
“王老实……” 他低声念着为首者的名字,这个名字在军报里见过,云州城西的农户,去年还托人给朝廷送过新收的谷子。那时的军报里写着 “百姓安居乐业,感恩圣恩”,不过半年光景,竟已是这般光景。
殿外传来夜露敲打窗棂的声音,“滴答、滴答”,像有人在无声地落泪。李世民走到窗边,推开半扇窗户,寒风夹杂着湿气扑面而来,吹得他袍角猎猎作响。宫门外的广场上,那些百姓还跪在那里,三百多个身影在月光下像一座座沉默的石碑,连最年幼的孩子都没再哭出声,只是紧紧抱着大人的脖子,小小的身子在寒风里微微发抖。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率军攻破洛阳时,也曾见过这样的场景。那时的百姓跪在街边,捧着仅有的口粮,眼里却藏着对新生的期盼。可如今,他成了这天下的主人,却没能护好自己的子民。
“尉迟恭还在营中?” 李世民突然回头问。
内侍连忙答道:“回陛下,尉迟将军刚巡营回来,正在偏殿待命。”
“传他进来。”
片刻后,尉迟恭大步走进殿内,甲胄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他刚在城墙上站了两个时辰,望着云州方向的星空,心里正憋着一股火。“陛下深夜召见,可是有军情?”
李世民将请愿书递给他:“你自己看。”
尉迟恭接过纸,粗粝的手指抚过那些血痕,脸色一点点沉了下去。当看到 “愿随陛下出征” 几个字时,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 “咯吱” 作响:“这群狗娘养的突厥杂碎!陛下,末将愿带三千玄甲军,明日一早就奔云州!”
“三千不够。” 李世民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戳在云州的位置,“突厥颉利带了三万骑兵围云州,你带一万精兵,连同新械坊刚送的二十车地雷,务必在五日内赶到。告诉云州的百姓,朕的兵,到了。”
尉迟恭眼睛一亮,单膝跪地:“末将领命!保证完成任务!” 他起身时,甲胄碰撞发出铿锵的声响,像一道惊雷划破夜空。
“等等。” 李世民叫住他,“把宫门外的百姓都接进营中暂歇,让伙房备些热汤。告诉他们,朕,不会让他们失望。”
尉迟恭重重叩首:“末将明白!”
看着尉迟恭大步离去的背影,李世民又望向宫门外。月光下,那些百姓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开始有人抬起头,望向宫殿的方向。王老实手里的地契被夜露打湿,原本清晰的字迹变得愈发模糊,他却依旧高高举着,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云州百姓最后的希望。
新械坊的方向,灯火亮了一夜。李杰让人在工坊周围加了三道岗哨,又将工匠家属们安置在最内侧的库房,那里原本存放着造好的香皂,此刻堆满了铺盖卷。张铁匠的老娘捧着儿子送来的馒头,咬了一口就哭了,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馒头还是热的。
凌晨时分,尉迟恭的军队从宫门出发,甲胄的反光像一条银色的河流,朝着城外奔去。经过广场时,士兵们都放慢了脚步,看着那些依旧跪着的百姓。王老实认出了尉迟恭的旗帜,突然朝着宫门的方向磕了三个头,额头的血痕再次渗出血珠,滴在冰冷的石板上。
“陛下万岁!” 他嘶哑地喊着,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三百多个声音跟着响起,“陛下万岁!大唐万岁!”
喊声在寂静的黎明里回荡,惊飞了檐角的夜鸟。李世民站在宫殿的最高处,听着那穿透晨雾的呼喊,眼眶微微发热。他知道,这场仗不好打,云州的百姓还在受苦,但只要这股心气还在,大唐就倒不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宫门外的长跪终于结束。百姓们被士兵们搀扶着站起来,腿麻得站不稳,却一个个咧着嘴笑,脸上的泪水和血痕混在一起,像开了满脸的花。王老实被两个士兵架着,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湿透的地契,他回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殿,又望向云州的方向,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
而新械坊的炉火,在晨光中烧得更旺了。李杰盯着工匠们给地雷装引信,铁锤敲打弹壳的声音比往日更响,像在给远方的军队擂鼓助威。院墙新砌的砖缝里还带着潮气,门口的亲兵握着刀,眼神锐利如鹰。
恐慌还像藤蔓一样在长安城里蔓延,西市的 “避火符” 依旧卖得红火,平康坊的说书先生又编了新的段子。但总有一些东西,在恐慌之下悄然生长 —— 是宫门外那片带血的石板,是请愿书上层层叠叠的指印,是深夜里奔向云州的马蹄声,是新械坊永不熄灭的炉火。
这些东西,比任何谣言都更有力量,像黑暗里举起的火把,照亮了通往黎明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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