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爵伫立在旧书阁的门槛上,指尖仍夹着那封尚未拆启的密信。阳光自他身后斜照而入,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如同一道沉默的界线横亘在青石地面上。风从门缝里溜进来,翻动檐角残存的经幡,发出细微如叹息般的声响。
他没有急着拆信。
目光缓缓垂落,落在自己的掌心——那里残留着蜡封融化后的微温,黏腻的触感还附着在指腹边缘。鹰首图腾的印记已有些模糊,轮廓不再锐利,仿佛曾被谁反复摩挲,又或是在火苗上方短暂烘烤过。这细节让他心头一沉。是谁送来的?何时送达?为何要特意加热重封?每一个疑问都像一根细针,轻轻扎进思绪深处。
他知道,这种程度的异常不会是巧合。更不会来自寻常渠道。
余光中,影十七静立于屋角,背靠斑驳墙壁,位置恰好是最靠近窗棂的那一处。那里有条年久失修的裂缝,窄而深,足以窥见外院回廊的一角动静。他始终未动,身形如铁铸一般,唯有右手紧紧扣在腰间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呼吸极轻,几乎与尘埃落地的声音融为一体,但百里爵知道,他正全神戒备——那是猎豹伏草前的寂静。
两人之间无言已久。
空气仿佛凝滞成一块透明的冰,压得人胸口发闷。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他们都明白:一封不该出现在此地的信,一个不该在此时传递的消息,往往意味着风暴将至。
百里爵缓缓吸了一口气,鼻尖掠过陈年纸墨与潮湿木架混合的气息。
他睁开眼,目光终于从掌心移开,转向影十七。那人依旧盯着窗外那道裂缝,仿佛能透过砖石看见命运的轨迹。但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一旦拆开这封信,有些事就再也无法回头。
信任也好,背叛也罢,都将在这一页纸上摊牌。
阳光依旧温暖,洒在肩头却已不觉暖意。百里爵的手指微微收紧,信纸边缘轻颤了一下。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可能改写他们的未来。
百里爵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过身,脚步沉稳地走进屋内,反手将门轻轻合上。那扇门闭合时几乎没有发出声响,可那一声轻响却像一根细针,刺破了房间的寂静,也让窗边伫立的影十七肩头微微一僵。他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仿佛在等待某种审判的降临。
屋内烛火摇曳,昏黄的光晕洒在陈旧的木桌上,映出斑驳的影子。百里爵走到桌前,动作从容却不带一丝温度,将那封信轻轻搁在黄铜烛台旁。烛芯噼啪轻响了一下,像是应和着某种隐秘的心跳。他从袖中取出一把小巧的银刃,刀锋薄如蝉翼,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他用刀尖轻轻挑开蜡封,动作极尽谨慎,仿佛怕惊扰了信纸上潜伏的秘密。
纸张展开的瞬间,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是枯叶在风中碎裂,又像记忆深处某段尘封往事被悄然掀开。信上的字迹不多,墨色干涸得有些急促,边缘微微晕染开来,像是执笔之人当时心绪不宁。百里爵的目光逐字扫过,眼神由最初的平静渐渐凝重起来。他读完一遍,却没有放下,而是将信纸重新抚平,又一字一句地看了一遍。
他的呼吸不知不觉慢了下来,胸口几乎不见起伏,整个人如同陷入某种深沉的回忆之中。火雷弩三个字赫然跃入眼帘的那一刻,他的瞳孔骤然一缩,脑海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这三个字,早已埋藏在他童年的阴影里——那是玄国工坊深处一张禁图的名字,是他年少时亲眼所见、却被师傅严令禁止再提的禁忌之物。
那时他还只是个懵懂少年,躲在工坊角落偷看图纸,被个老师傅发现后狠狠抽了一鞭子。“这东西不能造,”老师傅当年咬着牙说,“一旦出世,百里之内寸草不生,山河变色,生灵涂炭。” 那一日的雷霆怒斥,至今仍回荡在他的耳畔。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般刺向影十七:“你从哪儿拿到的?”
影十七依旧站在原地,身形未动,声音却低得像从地底渗出的水:“北岭来的线人……我母族那边的人。十年前举家迁去那边当匠户,从此音讯全无。半个月前,他儿子死了,说是坠崖……可尸体被人发现时,千层鞋底里缝着这张图。”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巴掌大的绢布,指尖微颤地将其铺展在桌面上。那是一幅精细至极的机关图,线条繁复而严谨,每一处转折都透着匠人的极致用心。几个关键部位被红点标记,像是无声的警示。
百里爵俯身靠近,眉头越皱越紧。他的目光落在其中一个结构上,心头猛然一震——那是引火枢轴的改良版!旧式设计常因卡滞导致引爆失败,而这幅图上的装置采用了双齿轮咬合结构,不仅解决了稳定性问题,更大幅提升了爆发效率与杀伤力。这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真正的突破。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处红点,指腹传来一种近乎灼烧般的触感。这不是伪造,也不是臆想。这是真正有人在暗中复刻、甚至改进了那个本该永埋地底的恶魔之器。
“你觉得是真的?”他低声问,嗓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
影十七沉默片刻,喉结滚动了一下,才缓缓开口:“我不知道……可那个人,没必要骗我。” 他的声音忽然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他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连完整的尸首都找不到。他冒险把这图送出来,不是为了钱,也不是为了功劳……他是想让我知道,有些事,已经开始动了。”
屋内的空气仿佛一下子沉重了起来,烛火晃了晃,投下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一片模糊的轮廓。百里爵直起身,目光久久停留在那幅图上,心中翻涌的情绪如潮水般无法平息。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一张图纸的重现,而是一场风暴的序曲。曾经被封印的噩梦,正悄然睁开眼睛,一步步逼近这个本已风雨飘摇的世间。
而他,已被推到了命运的悬崖边。
百里爵盯着那张图看了很久,目光仿佛被那几道潦草勾勒的线条钉住,动弹不得。案上烛火在窗外风的撩拨下轻轻摇曳,宫灯微光随之晃动,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影子。那一瞬,他的呼吸似乎也随着烛焰颤了颤。忽然间,一种熟悉的钝痛从左肩深处泛起,像是旧伤在无声地提醒他什么。他不自觉地抬手,指尖轻轻按上那道早已结痂却始终未真正愈合的箭疤——那一箭,是从背后射来的。那天他孤身逃亡,马蹄踏碎夜露,身后是追兵的喊杀声,前方是无尽黑暗。没有援手,没有退路,只有血与痛一路相随。
如今,若火雷弩真的造了出来,战场上又会有多少人像当年的他一样,死于无法防备的背后?又有多少人会在尚未看清敌影之时,便已化作焦土中的一具残骸?
他缓缓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已是一片沉静如渊的冷光。
“如果玄国三个月内试射成功,”他终于开口,声音低而稳,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是看不见却足以撼动人心的涟漪,“他们不会只打一座城。”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续道:“他们会选最薄弱的一环,一口气撕开防线,让整个北境为之震荡。”
影十七站在阴影里,沉默地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极低:“沧州就是那个口子。春汛一起,水势暴涨,河道通畅,战船可顺流直入内河腹地。一旦突破,三日内便可兵临重镇。”
百里爵没接话,只是将手中那张密图与信纸重新折好,动作缓慢却坚定地收进袖中。布料摩擦发出细微声响,像是某种不可逆转的决意正在悄然落定。
“所以这不是吓唬人的玩意儿。”他轻声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波澜,却比怒吼更令人窒息,“是真要动手了。”
屋内一时陷入寂静。连风都仿佛停驻,唯有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钟鸣,穿透重重宫墙,回荡在午时三刻的天空下。那是报时的钟声,也是命运的倒计时。百里爵知道,时间不多了。这种事,不能拖,也不能猜。犹豫只会换来尸山血海,迟疑终将酿成万劫不复。
他缓缓站起身,背对着窗,身影被拉得很长,几乎横贯整间屋子。
“我要告诉女帝。”他说。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劈进这死寂的空间。
影十七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上报。”百里爵转过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对方,“这不是我们两个人能扛的事。火雷弩一旦成型,不只是大胤遭殃,整个北境都会乱。百姓流离失所,田地荒芜千里,边境十城或许一年都无法恢复元气。这不是战争,是浩劫。”
“可你忘了你是谁?”影十七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喉咙挤出这句话,“你是玄国废太子,是你父皇亲手废黜、流放的人。你现在主动递情报,她会信吗?还是会觉得你在设局?在引她入套?”
百里爵嘴角微微一扬,那笑容极淡,带着几分疲惫,也藏着几分释然。
“我不在乎她信不信。”他缓步走到窗边,推开半扇雕花木窗。外面空无一人,回廊冷清,落叶随风打着旋儿,像极了那些无人问津的过往。“我在乎的是这件事能不能拦下来。如果因为我的身份被人质疑,耽误了应对时机,导致更多无辜之人丧命……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望着远方,眼神深远得仿佛穿透了宫墙,落在那片他曾誓死守护、如今却步步危局的山河之上。他曾以为自己早已麻木,可在这一刻,心底某处沉睡多年的东西,竟悄然苏醒——那是责任,是良知,是即便被世人遗忘也不曾彻底熄灭的赤诚。
影十七久久未语。他的手一直按在刀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良久,他才低声开口:“那你打算怎么说?直接告诉她,是我给你传的密信?让她知道我们私下联络?一旦暴露,我不止是死,还会牵连整个暗线网络。”
“不行。”百里爵摇头,语气果断,“你还得留在暗处,不能暴露。我会说这是天机楼截获的情报,再加上一些合理的推测。她虽不信我,但她说过信凌霄的情报网。只要逻辑严密、证据链完整,她会采信。”
“那你让我怎么办?”影十七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动摇,“继续查?查到什么时候?我还是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继续查。”百里爵转身面对他,目光如炬,“北岭地窟的具体位置、守卫换岗的时间规律、参与研制的工匠名单……这些都要弄清楚。若有新动静,用‘梅开二度’为号,传给天机楼西线暗桩,切记不要直接联系我。一切以安全为先。”
影十七沉默片刻,终于点头。
“万一她怀疑你呢?”他又问,声音里多了一分担忧,少了一分戒备。
“那就让她怀疑。”百里爵笑了笑,那笑意中有自嘲,也有坦然,“反正我也不是第一天被她防着。从我踏入这座皇宫开始,她的耳目就没离开过我。信任?只要结果是对的,过程怎么样,都不重要。”
他说完,低头整理了下衣袖。动作自然得如同寻常出门赴宴,可脚步却没有移动分毫。他静静地看着影十七,忽然轻声道:“这些年……谢谢你一直跟着我。”
影十七一怔,瞳孔微缩,像是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是主子,我是下属。”他勉强扯出一个笑,“说什么谢。”
“不是那种谢。”百里爵摇头,目光温和却不容回避,“我知道你早就看出,她是派你来盯我的。你也清楚,我其实一直都知道你不完全忠于玄国。但我们谁都没戳破。你能留到现在,不是因为你藏得好,是因为你真的帮我挡过刀,救过命。不止一次。”
影十七的手仍搭在刀柄上,可力道早已松了。他垂下眼帘,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似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却终究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屋外风又起,吹得檐角铜铃轻响,像是某种遥远的回应。
百里爵看着他,声音很轻,却清晰得如同刻入石碑:
“如果你哪天想走,我不拦你。但如果你想留下,我也不会赶你。”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滞。影十七抬起头,目光与他对视,眼中不再是纯粹的忠诚或任务,而是掺杂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有挣扎,也有终于被理解后的释怀。
他们之间从未明说的秘密,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温度。
风停了,烛火终于不再摇曳,缓缓归于平静,在墙上投下一道凝固的影子。影十七的手仍搭在刀柄上,指节微微泛白,仿佛只要一瞬松懈,便会失去某种支撑。可他的心,却已不像从前那般冰冷如铁。
那些年,他像一把被寒霜裹覆的刀,只为杀戮而生,情感是累赘,怜悯是破绽。可此刻,胸腔里那颗久未跳动的心,竟因一句话、一个眼神,悄然裂开了一道细缝。不是为了自由——他清楚得很,自由从来不是别人施舍的礼物。他留下,是因为看懂了眼前这个人。百里爵所行之事,不为权势滔天,也不为血债血偿,而是想在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上,种下一缕安宁的光。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刃,直直刺向百里爵的背影。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我留下,不是因为你给不给我自由。我留下,是因为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不是为了权利,也不是为了报仇。你是想让这片土地少点血。”
百里爵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只是肩头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像是被这句话轻轻击中。良久,他才极轻地点了点头,动作缓慢,仿佛承载着千钧之重。然后,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步伐沉稳,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手刚触到门把手,他又顿住了。夕阳的余晖从门缝渗入,映在他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沉默的轮廓。他低声问:“刚才你说线人是你母族亲戚……你母亲的事,我一直没机会问。她是怎么走的?”
空气骤然凝滞。
影十七的眼神冷了下来,像冬夜结冰的湖面,连呼吸都变得锋利。“毒死的。”他一字一顿,声音没有起伏,却藏着深不见底的痛,“就在她跟我说,不想再帮玄国造杀器的第二天。”
百里爵闭上了眼。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一位女子倒在血泊中,手中还攥着未完成的设计图,眼中满是不甘与绝望。那是影十七的母亲,也是曾试图挣脱黑暗的人。而自己,也曾是这盘棋局中的一枚棋子,间接推动过那样的悲剧。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别说了。”影十七冷冷打断,语气不容置喙,“走吧。再晚一会儿,巡卫就该过来查了。”
百里爵睁开眼,手指用力握了握门把,然后拉开门。阳光如潮水般涌进屋内,刺得他不由眯起双眼。他跨出门槛,顺手带上门,那一声轻响,像是将过往的阴霾关在了身后。
然而,脚步声并未远去。
他站在回廊下,听见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那是影十七退到了更里面的角落,重新隐入阴影之中。他知道,那个人还没准备好走出黑暗,但他已经在靠近光的路上。
百里爵仰起头,望向天空。太阳已经偏西,金色的光芒不再灼目,温柔地洒在青瓦檐角,染出一片静谧。风吹来,带着春末特有的暖意,拂过他的衣袖,也拂过心头那一层厚厚的尘埃。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入袖中,指尖触到那张折叠整齐的信纸。他轻轻摩挲了一遍,确认它还在。
他知道,接下来要去乾元殿面见玉沁妜。但她还在处理政务,至少还要半个时辰才散值。时间尚宽,可他的心却无法真正放松。
不如先去医馆换药。
左肩的伤口一直隐隐作痛,纱布下仍有温热的湿意渗出,走路时一阵阵发麻,像有细针在皮肉间游走。本不该硬撑,可局势紧迫,容不得他停下。
路过一口古井时,他停下脚步,俯身舀起一瓢冷水喝下。井水冰凉,呛得他喉头一紧,眼角微润。他抹了把嘴,望着井口倒映出的自己——眉宇间尽是倦色,可眼神依旧坚定。
就在这时,拐角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捧着厚厚一叠奏折匆匆走来,低着头,几乎与他撞个满怀。
“皇夫恕罪!小的没看清!”内侍惊觉抬头,连忙跪地行礼,双手颤抖地捧着奏折。
“无妨。”百里爵侧身让开,语气温和,“这么急,是送去御前的?”
“是!”内侍喘着气,“刚从沧州加急送来的,说是工坊那边出了状况——模具尺寸不对,第一批火雷药引试爆失败了。”
百里爵心头猛地一沉,仿佛有一块巨石坠入湖心,激起层层涟漪。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声音依旧平稳,可指尖已悄然收紧。
“昨夜子时。”内侍答道,“陈七大人亲自验的货,发现原料配比有问题,现在正紧急重调。”
百里爵点了点头,示意他去忙。待那人走远,他才缓缓抬起左手,轻轻按在肩头的伤口上。纱布下的血仍在渗,疼痛一阵阵袭来,可比起心中的警觉,这点痛几乎可以忽略。
他忽然想起影十七交给他的那张图纸——那是一份极其精密的火器构造图,上面每一个部件都标注得详尽无比。当时他只顾着研究整体结构,未曾留意一个细节:引火枢轴的固定环,用的是一种特殊合金,颜色偏青灰,质地细腻,绝非寻常金属。
而大胤工坊惯用的材料,是铁铜混合,呈暗红色,质地粗糙,耐高温性能差得多。
若玄国真的掌握了这种新材料技术……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的火器研发进度,可能早已超越预估;意味着边境防线的压力将进一步加剧;更意味着,有人在内部泄露机密,且手段高明到足以瞒过层层审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影十七那双冷峻的眼睛。那个从小在阴影中长大的少年,如今竟成了他最信任的情报来源。他曾以为影十七只会杀人,可如今却发现,对方不仅懂机关、通兵法,更能看穿敌人布局中的致命缝隙。
这一刻,百里爵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有庆幸,有敬重,更有难以言说的愧疚。他曾利用过影十七,也曾怀疑过他,可这个少年从未真正背叛。哪怕背负着母亲惨死的仇恨,他也选择站在光明这一侧。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加快脚步朝医馆走去。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地上,蜿蜒曲折,像一道尚未愈合的伤疤。可他知道,只要不停下,终有一天,这道影子会被晨光照亮,化作前行路上的印记。
风又起了,吹动他的衣袍,也吹散了心头最后一丝犹豫。他挺直脊背,步履坚定,朝着前方走去。那里,有等待他解答的难题,有需要他守护的人,也有,一条通往和平的荆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