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图书迷!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石午阳和陈邦彦的两队人马带着沉重的心情赶赴广州府。

抵达广州府时,已是唐王登基前夜。

这座岭南巨城笼罩在一种末世狂欢般的诡异气氛中。

石午阳的马车队还是妥善隐蔽在城外的密林深处。

初五清晨,天色阴沉。

石午阳身着不起眼的青布衣衫,混在陈邦彦的随从队伍中,进入一片肃杀之气的广州城。

登基典礼是设在广州都指挥使司衙署的大堂内。

广州府都指挥使司署衙的大堂被仓促布置成朝堂模样。

朱漆斑驳的柱子勉强显出威仪,地面打扫得尚算干净。

大堂正中,设有一把铺着明黄锦缎的临时御座。

时辰一到,单薄的号角声响起,唐王朱聿鐭在寥寥数名官员簇拥下步入大堂,缓步走向御座。

石午阳的瞳孔猛地一缩!

只见这位即将登基的绍武帝,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

针脚粗疏,布料僵硬,绣着的五爪金龙形态呆板,龙睛甚至有些歪斜!

再看堂下那些肃立跪拜的“文武百官”,身上的“官服”更是五花八门——

绯色的蟒袍绣着过大的仙鹤,青色的补子上图案模糊不清,甚至有人穿着明显是戏班武生褶子的戏服!

那鲜艳得刺目的颜色、过于夸张的纹样,在昏暗的大堂烛光下,显得无比怪异和……廉价!

石午阳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哪里是什么庄严的新帝登基大典?

这分明是一帮借了粤剧戏班的演出行头,在演一场亡国前的荒诞闹剧!

台上的帝王,堂下的百官,都像是戏台上粉墨登场的伶人,在历史的浩劫前,努力扮演着早已破碎的旧梦。

滑稽感之后,是深入骨髓的悲凉和绝望。

山呼万岁的声浪在空旷的衙署内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虚弱。

登基仪式草草结束。

陈邦彦也是脸色铁青,显然也感到了巨大的羞辱和悲哀。

当听闻那位新任“首席大学士”郑观生为了酬谢“拥立之功”,竟包下城内几座酒楼大摆“谢君宴”时,

石午阳再也无法忍受这末日狂欢般的讽刺。

他悄然找到神色黯然的陈邦彦,低声道:“陈大人,此间事了,石某……先行告退了。”

陈邦彦疲惫地点点头,眼中满是理解与苦涩:“将军保重!他日……若得再见,望已在驱除鞑虏之日!”

石午阳重重抱拳,再无言语,转身快步离去,将身后那场荒诞的盛宴彻底抛却。

城外密林,车队早已整装待发。

北归之路,愈发紧迫!

石午阳翻身上马,最后望了一眼笼罩在诡异狂欢与巨大危机中的广州城,

沉声道:“走!”

……

数日后,队伍终于再次抵达桂阳县的樟树岭。

樟树岭的营盘依旧,刘魁早已望眼欲穿!

看到石午阳带着几辆用毡布盖得严严实实、沉甸甸的马车安全返回,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而让石午阳感到惊喜的是,豆娘的身体在樟树岭休养一段时日后,气色好了许多,

豆娘看到石午阳归来,欢快地迎了上来。

“石头哥!您可算回来了!”

营地内一片欢腾,104营的兄弟们如同过年般喜悦。

……

夜深人静,石午阳在营帐外叫住了豆娘。

“小妹,这个……给你。”

石午阳从怀中掏出那卷在广州城买的水红色细棉布和那根杏黄色的头绳。

豆娘愣了一下,接过来,看清是崭新的花布和漂亮的头绳时,眼中瞬间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她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光滑的布面,将那根杏黄色的头绳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一抹羞涩而灿烂的笑容在她脸上绽开,如同雨后的山花。

“谢谢……石头!”

豆娘的声音小小的,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欢欣。

她飞快地看了石午阳一眼,脸颊泛红,抱着布匹和头绳,像只快乐的小鹿般跑开了。

看着豆娘雀跃的背影,石午阳连日紧绷的心弦也稍稍放松了一丝。

他来到大营中停放车辆的地方,马匹早已卸下拉去喂料了。

石午阳揭开覆盖在马车上的毡布,燧发枪的寒光在马车油布下若隐若现。

检查完枪械,石午阳踱步走到营地边缘,望着北边神农架的方向。

归途依旧漫长,但野人谷的希望之火,已然添上了最犀利的柴薪!

……

入冬后的樟树岭,已是寒意凛然。

石午阳与刘魁的104营在此休整已数日。

营盘井然,燧发枪被雷九精心擦拭保养,散发着幽幽的金属光泽和淡淡的油脂味,成为营中最令人安心的风景。

战马在临时圈出的草场里打着响鼻,一切都透着准备北归的忙碌与期盼。

这日傍晚,石午阳与刘魁坐在营帐前的石墩上,点着火盆,就着几碟简单的腌菜下饭,话题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那场刻骨铭心的荆州之战。

“唉!”

刘魁重重地叹了口气,碗筷停在半空,眼神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仿佛又看到了荆州城下的血火硝烟,

“司令,您是没亲眼看见,忠贞营二十万人马,聚在荆州城下,人吃马嚼,每日耗费的粮饷就是个无底洞!后方转运不及,堵监军……他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石午阳默默咀嚼着,眉头紧锁。

“那时节,是真没粮了!”

刘魁的声音带着苦涩和一丝无奈,

“大军饿红了眼……先是将城郊的粮仓、大户抢了个精光,后来……后来连寻常百姓家的存粮……也……”

他低下头,声音渐弱,显然难以启齿。

“所以荆州城内,从上到下,从官绅到百姓,都知道一旦城破必遭劫掠,没人敢开门!这才让郑国维那三千疲兵,硬是凭着城墙扛了那么久!城里城外,早就离心离德了!”

石午阳放下碗筷,目光沉凝如铁:“纵有千般难处,劫掠百姓……终究是饮鸩止渴。失了民心,这城……还怎么打?”

“谁说不是呢!”

刘魁一拍大腿,

“后来有将领实在耐不住了,见天气渐冷,汉水水位不低,就提议……”

他做了个决堤的手势,

“决江水灌城!说只要能速破荆州,城中财物女人足以弥补损失……还说……还说淹死的都是逆民!”

石午阳眼中寒光一闪,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石墩边缘。

“可堵监军当时就急了!”

刘魁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

“堵监军他拍案而起,脸都涨红了,吼道:‘我等兴义师,为的是驱逐鞑虏,拯万民于水火!岂能反效那元末暴政,令无辜百姓入鱼鳖乎?此计断不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