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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大明余晖中的守夜人 > 第256章 这日子太安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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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里的秋阳软绵绵地照在红薯地上,泥土被晒得酥松,

锄头下去“嚓”一声,就能翻起一串胖嘟嘟的红薯。

石午阳甩开膀子干得正起劲,汗珠子顺着下巴滴到土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慧英跟在后头弯腰捡薯,青布头巾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微汗的鬓角。

豆娘挺着快临产的大肚子,一手拎水囊,一手扶着腰,慢吞吞挪到田埂上坐下,喘口气笑道:“你们俩慢点,别把红薯刨成萝卜丁。”

石午阳咧嘴:“我这不是怕晚了霜冻嘛。”

话音刚落,慧英突然“唔”一声,把锄头一扔,趴到田埂边干呕起来。

石午阳已经有了经验,眼睛一亮,冲豆娘挤眉:“你姐这反应……八成有了!”

豆娘笑着拧开水囊递过去:“可不是嘛,你这咋跟种红苕似的,这睡了才不到俩月……”

三人正说着,坡上的曹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连蹦带跳冲下来,嗓门大得能惊飞林子里的鸟:

“司令!……快去看,六哥回来了!还带了俩姑娘!”

“谁?”

石午阳锄头一丢,撒腿就往谷口跑。

豆娘怕他摔着,忙喊:“慢点——”

可石午阳早窜出去老远,背影转眼就被山风裹住。

这边慧英刚喝口水缓和了些,豆娘担心慧英不高兴,

回头冲慧英眨眼:“姐,别怪他,他兄弟比咱当媳妇的还金贵。”

慧英笑着擦嘴:“当年在北京城,就是六哥和赵哥舍命带他出的城,我能怪他?走,咱俩也去看看!”

说罢,扶着豆娘一起往谷口赶。

……

谷口102营的接待厅里烟雾缭绕,松柴在火塘里噼啪作响,火塘上架着烧水壶。

王老六的破棉袄上全是干泥巴,领口还沾着几根草屑,

他等不及水开,捧着冷水罐咕咚咕咚地灌,像要把一路的风尘都咽进肚里。

王栓子坐在长条凳上,一条空裤管卷成结,用粗绳扎着,拐杖斜靠在腿边,露出半截磨得发亮的木头拐尖。

有两个苗家姑娘缩在角落里,银项圈叮叮当当,脸上灰一道白一道,像刚从小煤窑里爬出来。

她们手里攥着自带的干粮袋,袋子磨出了毛边,却不敢往桌上放。

石午阳一头撞进来,带起一阵冷风,声音都劈了岔:

“老六!栓子!”

王老六手里的水罐“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水花溅了半条裤腿。

他抹了把脸,黑黢黢的手掌在脸上留下五道指印,扑过去抱住石午阳,肩膀一抖一抖:“司令!俺俩还寻思这辈子见不着你了!”

石午阳拍着他的后背,摸到一手骨头,心里发酸,转头去看王栓子。

王栓子拄着拐杖站起来,单腿蹦了两下,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司令,别瞅了,少条腿……不耽误喝酒!”

石午阳眼眶一热,想抱又不敢抱,生怕碰着那截空裤管,只能攥着王栓子的胳膊肘,声音发颤:

“咋回事?”

王老六搓了搓手,指关节上全是裂口:“解药……彭大哥给得很利索,是咱在路上耽误了,唉……这箭毒太凶了……”

说着把身后两个苗家姑娘往前一推,

“腊梅、山茶,要不是她们,栓子这条命就交代在湘西了。”

两个姑娘怯生生地往前蹭了半步,

腊梅的银铃铛“哗啦”一响,她赶紧用袖子遮住,声音细得像蚊子:“见过头领。”

石午阳连忙弯腰作揖:“恩人别客气,往后就是自家人,都是咱的亲妹子。”

王德发端着空盆凑过来,盆里还沾着早上喂猪的糠渣。

他拍了拍王栓子的肩膀,拍得空裤管晃了两下:“栓子,咱谷里啥都不缺,缺的是热闹。你回来,就是添了个大活人!”

王栓子嘿嘿笑,拐杖在地上敲了两下:“德发哥我可吃得多,你别心疼粮食。”

石午阳抹了把脸,大声道:“六哥和栓子回来,天大的喜事!”

王德发一拍脑门:“对!得杀猪……”

可一转身就苦了脸,小声跟石午阳嘀咕,

“司令,今年喜事太多,猪圈里只剩猪崽子了,个个还没我胳膊粗。”

石午阳抬脚踹了他一下:“那就杀羊!你102营在后山不是还赶了一群肥羊么?”

王德发眼睛一亮:“羊行!我这就去挑最肥的!”

刚要跑,又想起什么,凑到石午阳耳边,

“鸡就别动了,留着给豆娘和招娣坐月子。”

慧英搀着豆娘慢一步赶到。

慧英目光扫过腊梅耳后的刀疤,突然问:“姑娘这伤……?”

“这伤……嗯……?”

腊梅支支吾吾,似乎不想说,

而一旁的山茶更是埋下了头。

屋里突然一片沉寂。

“是她爹砍的!”

王老六的嗓音明显带点哽咽,

“腊梅和山茶是一个寨子的,她们寨子里不让嫁汉人!”

王老六上前挽起腊梅,

“但……腊梅她现在是俺的媳妇……”

腊梅这才怯生生开口,汉话带着软软的苗音:“我们跟着六哥跑出来的,没地方去……”

石午阳大手一挥:“没地去?野人谷就是你们家!”

豆娘挺着肚子笑:“姑娘们别怕,谷里多的是空屋子。”

……

野人谷入了冬,

石午阳蹲在炕沿给儿子石蛋蛋换尿布,笨手笨脚系成个死疙瘩。

豆娘拍开他的手:“祖宗!勒成腌萝卜了!”

炕对面慧英正缝小袄,针尖在发髻上蹭了蹭:“开春该添条薄被,荞麦壳子不够了……”

石午阳却望着窗纸发怔。

他觉得自己每天睁眼就是三件事:抱娃、哄媳妇、看王栓子拄着拐杖追鸡。

鸡没追上,他自己倒先笑了——

笑得心里发虚:这日子再泡下去,骨头都要酥了。

“这么些年,可没过过这么舒坦的日子,……太安生了……”

石午阳突然说。

豆娘把石蛋蛋塞他怀里:“安生还不好?非得学栓子少条腿?”

石午阳捏着儿子软乎乎的手,想起文安之的话:“清狗腾出手来,下一个就是川东和荆西……”

这安生的日子毕竟只是假象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