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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流云的目光从那只蝴蝶身上收回,落在她脸上。日光西斜,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暗交织的影。“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分量,“你已证明了其可行性,虽微渺,却是一线之光。总好过束手无策。”

他顿了顿,补充道:“届时我会安排人手清场、警戒,你只需专注此事。安全为上,若事不可为,即刻撤回。”

“好。”萧瓷点头,心中微暖。这位上司虽然冷了点,但行事可靠,且似乎……并不迂腐。

气氛稍缓。萧瓷一边小心地将蝴蝶收回笼中,一边似不经意地问:“谢大人对西域毒物如此熟悉,可是因兵部职司常与边关往来?”

谢流云正看向窗外暮色下的街景,闻言背影似乎僵滞了一瞬,极其细微,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没有回头,只淡淡道:“边军弟兄用命换来的见识,不敢或忘。”

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无端透出一股沉重的压抑感。

萧瓷识趣地没有再问。送他离开时,她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分明有力,却布满了些细小的、深色的旧疤,与他清俊矜贵的面容截然不同。

翌夜三更,万籁俱寂。萧瓷做男装打扮,被一名沉默的护卫引着,悄无声息地潜入那处废弃货栈的二楼。

谢流云已在窗边负手而立。窗外斜下方,正是芳泽阁那深邃漆黑的后院轮廓,几点灯笼幽光在风中摇曳,映出巡逻护院模糊的身影。

货栈内黑暗里,隐约能感受到几道收敛得极好的气息,是谢流布下的人手。

“开始吧。”谢流云低声道,递过来一个极小的琉璃瓶,里面是浓度稍高的“冰焰石”提取液。“风向正好。”

萧瓷定下神,接过琉璃瓶。她选了这个位置,正是上风口。她打开瓶盖,用一支细长的银簪蘸取少许液体,轻轻涂抹在窗棂的木质缝隙里,让气息随风缓缓送向下方的芳泽阁。

然后,她打开带来的几只新编的竹笼——里面是她这几日新诱捕的、对“冰焰石”气息略有反应的几种本地蝴蝶。

蝴蝶们迟疑地飞出,在黑暗中散开,大部分茫然地消失在夜色里。但其中有那么两三只,盘旋了几圈后,竟真的开始顺着风势,朝着芳泽阁的方向飘忽而去!

“成了!”萧瓷压低声音,难掩激动,手指紧紧攥住了窗框。

谢流云的目光锐利如鹰隼,追踪着那几点微不可查的蝶影,低声对黑暗下令:“丙组,跟上蝶踪,标记大致落点,勿要靠近,勿要暴露。”

“是。”黑暗中传来一声极低的回应,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出。

等待回报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货栈内寂静无声,只有窗外细微的风声。萧瓷能听到自己有些过快的心跳。谢流云站在她身侧,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气息平稳得近乎冷酷。

忽然,楼下极轻微地响动了一下,似是有人碰倒了什么空罐子。谢流云眼神一厉,侧耳倾听一瞬,对萧瓷道:“在此等候,勿动。”

说完,他身形一闪,已悄无声息地掠下楼去查看。

萧瓷依言留在原地,屏息等待着。约莫过了一盏茶功夫,楼梯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她以为是谢流云回来了,下意识回头。

上来的却是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劲装男子,正是方才领她来的那名护卫。他显然刚从外面潜回,正低头检查着自己的左臂,衣袖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一小片古铜色的皮肤和……一道狰狞扭曲、泛着暗沉色泽的陈旧伤疤!

那伤疤的形状极为奇特,像是被某种腐蚀性的武器所伤,伤口愈合得极其难看,边缘还带着不祥的蛛网状青黑色纹路!

萧瓷的瞳孔骤然收缩!

电光火石间,她猛地想起曾在兰台一本积灰的、记录前朝各地奇症异伤的残卷中看到过的插图!那上面描绘的,正是数年前西北“黑沙暴之役”中,幸存将士们身上一种特有的毒伤!因敌军使用了某种掺有西域奇毒的武器,中者伤口极难愈合,愈后便会留下此种蛛网般的暗色瘢痕,每逢阴雨便痛痒入骨!那场战役……

她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上。

那护卫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拉下衣袖,遮住伤疤,眼中飞快掠过一丝警惕与尴尬,低头哑声道:“萧大家,楼下无事,只是野猫碰倒了东西。大人稍后便回。”

萧瓷强迫自己移开目光,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发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转回身,重新面向窗外,芳泽阁的阴影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张牙舞爪的巨兽。

谢流云很快回来,并未察觉方才的暗涌。“虚惊一场。”他简略道,注意力很快放回到窗外。

又过了一会儿,那道追踪蝴蝶的黑影返回,低声禀报:“大人,蝴蝶最终消失在芳泽阁东南角墙内,那附近有一排看似废弃的仓房。”

谢流云眼中寒光一闪,微微颔首。

测试目的达到,众人悄声撤离。回到锦馥堂后院门外,谢流云对萧瓷道:“今日成果甚佳。下一步,我会设法查探那片区域。你……回去好生休息。”他的语气在末尾似乎放缓了一丝。

萧瓷抬起头,望着他被夜色模糊的冷峻轮廓,那句关于伤疤、关于西北的疑问几乎要冲口而出,最终却只是化作低低一声:“谢大人也请万事小心。”

谢流云似乎怔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融入夜色。

萧瓷回到房中,闩上门,背靠着门板,只觉得心跳如鼓。那只灰褐色小蝶的成功带来的喜悦早已荡然无存。

谢流云。

西北。

毒伤。

败战。

芳泽阁。

西域毒物。

这些碎片在她脑中疯狂旋转、碰撞,试图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

他的特殊使命,根本不是为了查什么简单的走私案或迷药案!他追查的,是能令边军将士留下那般惨烈伤疤的西域奇毒!他甚至可能亲历过那场败仗!那句“原来他们叫这个名字”,包含了多少刻骨的仇恨与沉痛?

自己这“引蝶”之术,竟阴差阳错地,可能正在撬动一桩关乎国仇家恨、牵连西北军旅无数亡魂的巨大阴谋!

萧瓷缓缓滑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抱紧了膝盖。她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漩涡的边缘,脚下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