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的白炽灯透着冷白的光，落在沈严缠着厚厚纱布的左臂上，将那片猩红的血迹衬得愈发刺眼。林小满坐在床边，指尖刚碰到纱布边缘，就被沈严轻轻按住了手。
“别碰，刚换的药。”他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眼底还凝着未散的疲惫，却依旧笑着看向她，“戒指还在？”
林小满下意识摸了摸脖颈间的素圈戒指——沈严在手术前塞给她的，说是“先替他保管，等案子结了，亲自戴在她手上”。她点点头，眼眶有点发热：“一直在。”
床头柜上，那封林默寄来的挑衅信还摊开着，“游戏才刚刚有趣起来”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人心里发紧。信末尾的流泪鲸鲨图案，和造船厂地下实验室的涂鸦一模一样，那是林默的标记，也是“深海计划”的罪恶图腾。
“林默是故意的。”沈严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信纸，笑容淡了下去，“他知道我们找到了金库，也知道王副队长落网，这是在挑衅，也是在警告。”
林小满攥紧了手指，指节泛白：“他在怕。”她顿了顿，语气笃定，“如果不是怕我们继续追查，他没必要费心思寄这种信。金库的账本里记着那么多军方高层的受贿记录，他怕我们把这张网彻底撕开。”
沈严挑了挑眉，眼里闪过一丝赞许：“没错。他越是挑衅，越说明我们找对了方向。”他尝试着动了动右臂，牵扯到伤口时眉头微蹙，却还是撑着身子坐起来，“王副队长还在审讯，虽然他交代了被胁迫的经过，但关于林默的核心计划、‘墨鱼’组织的完整架构，他知道的有限。”
“而且还有内鬼。”林小满补充道，声音沉了下来，“停尸房的袭击者、金库的增援，动作都带着军方战术的痕迹。赵少校虽然已经被控制，但他背后肯定还有人，说不定就藏在督查组或者警方内部。”
病房里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拍打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某种不祥的预兆。林小满看着沈严苍白却坚定的脸，突然想起在零下二十度的停尸房里，他紧紧抱着她取暖的样子；想起他为了保护金库账本，用身体挡住子弹时的背影；想起他在手术台上，还惦记着让李组长“照顾好林小满”。
她不能再让他一个人扛了。
“沈严，我们不能再单打独斗了。”林小满抬起头，眼神异常坚定，“王副队长的供词、金库的账本、父亲的日记，还有你假死后收集的线索，这些证据足够我们撬动更大的调查，但也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支持。”
沈严看着她，眼底泛起柔光：“你想说什么？”
“成立联合专案组。”林小满一字一顿地说，“联合督查组、警方的骨干力量，还有你之前信任的旧部下，我们组建一个专门针对‘墨鱼’组织和‘深海计划’的专案组。你任组长，我负责技术支持，我们公开调查，把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蛀虫全都揪出来。”
沈严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思。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办法，但“联合”意味着要面对更多复杂的关系——督查组里有军方的人，警方内部也可能藏着林默的眼线，稍有不慎，不仅调查会受阻，还可能让身边的人陷入危险。
“风险太大了。”他坦言，“林默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一旦专案组成立，就会成为他的首要攻击目标。而且，那些受贿的军方高层也不会坐以待毙，他们会动用一切力量阻止我们。”
“风险再大，也比我们各自为战强。”林小满反驳道，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到密密麻麻的一页，“你看，这是我整理的线索图谱。‘墨鱼’组织的核心成员至少有五人，涉及军方、警方、商界，他们的利益网络盘根错节。我们需要督查组的权限调阅更多机密档案，需要警方的力量执行抓捕，需要你的旧部下提供内部情报，单凭我们两个人，根本啃不动这块硬骨头。”
她的指尖划过纸上的节点，落在“林父”两个字上，声音低了下去：“我父亲被林默灭口，就是因为他想揭露真相。现在，我手里握着他留下的证据，没有理由退缩。沈严，我知道危险，但我不怕，只要和你一起。”
沈严看着她眼底的执拗与决绝，想起停尸房里她主动吻上来的勇气，想起她在金库用数据电缆设陷阱的机智，想起她病床前说“换我保护你”时的坚定。这个曾经因为误判目标闹出过乌龙的文职女孩，早已在一次次生死考验中，长成了能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
他伸出没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好。我们成立专案组。”
林小满猛地抬头，眼里瞬间亮起了光，像黑夜里突然燃起的星火。
“但我们要制定三条铁律。”沈严的语气变得严肃，“第一，所有成员必须经过严格审查，你的数据模型要对每个人的背景进行交叉验证，排除内鬼嫌疑；第二，核心证据由你单独保管，加密密钥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第三，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不能单独行动，必须保持通讯畅通。”
“我同意。”林小满重重点头，“我这就联系李组长，他是督查组里少数敢跟军方硬刚的人，而且他欠你父亲一个人情，肯定会支持我们。”
沈严嗯了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病房门被轻轻推开，李组长拿着一个文件袋走了进来，脸色凝重：“沈严同志，林参谋，有新情况。”
他将文件袋放在床头柜上，抽出里面的资料：“我们对王副队长的审讯有了新突破，他交代，林默的下一个目标是三天后的军用物资转运，他们要劫持一批特殊化工原料，用来制造新型毒品。而且，他还提到，督查组内部有林默的人，代号‘影子’。”
“影子？”沈严皱紧眉头，“他知道具体是谁吗？”
李组长摇了摇头：“王副队长级别不够，只知道有这个代号，不清楚真实身份。但他说，‘影子’能接触到督查组的核心部署，我们之前几次行动走漏消息，很可能就是‘影子’干的。”
林小满的心沉了下去。督查组内部有内鬼，这意味着他们成立专案组的计划，可能刚一开始就会被林默知晓。
“这更说明我们必须成立专案组。”沈严反而冷静了下来，“与其被动防备，不如主动出击。我们可以借着成立专案组的名义，把‘影子’引出来。”
他看向李组长：“李组长，我想请你牵头，向督查组和警方高层申请成立联合专案组，专门负责‘深海计划’相关案件。我任组长，林小满负责技术分析，成员由我们共同筛选。”
李组长眼睛一亮，立刻点头：“我正有此意！现在证据确凿，那些高层就算想压下来也没那么容易。而且，有沈严同志你坐镇，底下的人也有干劲。”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已经跟警方的张局长沟通过了，他同意调出最得力的刑侦小队加入，都是信得过的人。”
“好。”沈严颔首，“林小满，你今天就把成员筛选的模型做出来，优先排查李组长和张局长推荐的人，务必在24小时内给出结果。”
“没问题。”林小满立刻拿出笔记本电脑，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起来，屏幕上跳出一串串复杂的代码和数据图表。
李组长看着两人默契配合的样子，欣慰地笑了笑：“那我现在就去跑审批流程，争取明天就能正式挂牌。沈严同志，你安心养伤，专案组的前期筹备，我和林参谋先顶着。”
李组长离开后，病房里只剩下键盘敲击的清脆声响。沈严靠在床头，看着林小满专注的侧脸，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突然觉得，手臂上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
“在想什么？”林小满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看了过来。
“在想，等案子结了，我们去海边。”沈严笑了笑，“我父亲以前常说，红泥港的海最干净，能洗去所有罪恶。到时候，我带你去看日出，把戒指正式戴在你手上。”
林小满的脸颊微微发烫，嘴角忍不住上扬：“好。还要带上我父亲的照片，让他看看，我们把‘深海计划’的真相揭开了，把那些坏人都绳之以法了。”
“一定。”沈严轻声说，眼神里满是憧憬。
然而，这份温馨没持续多久，林小满的电脑屏幕突然弹出一个预警提示——红色的感叹号在黑色背景上格外刺眼。
“怎么了？”沈严立刻坐直了身子。
“有人在试图入侵我的数据后台。”林小满的手指飞快地操作着，眉头紧锁，“对方的技术很厉害，用了军方的加密通道，正在尝试破解我之前建立的成员筛选模型。”
沈严的脸色沉了下来：“是‘影子’？”
“大概率是。”林小满咬了咬牙，调出防火墙的日志，“他应该是收到了我们要成立专案组的风声，想提前获取成员名单，或者破坏我们的筛选系统。”
她快速输入一串指令，屏幕上的预警提示暂时消失了。“我暂时挡住了，但对方没撤退，还在尝试其他端口入侵。”
沈严沉默了片刻，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正好，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钓‘影子’出来。”
“你的意思是？”林小满看向他。
“故意放出假的成员名单，里面掺几个我们怀疑的对象。”沈严缓缓说道，“然后设置追踪程序，只要‘影子’试图获取名单，我们就能锁定他的位置和真实Ip。”
林小满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可行！我可以在假名单里植入一个微型追踪器，对方一旦打开文件，就会自动上传位置信息。而且，我还能伪造一些虚假的行动部署，让林默和‘影子’误以为我们的目标是别处，为我们争取时间。”
“就这么办。”沈严点头，“你现在就着手准备假名单和追踪程序，我联系小李，让他暗中配合，一旦锁定‘影子’的位置，立刻实施抓捕。”
林小满应了一声，重新投入到电脑操作中。病房里的氛围再次变得紧张起来，键盘敲击声急促而密集，像是在与时间赛跑。
沈严看着她忙碌的身影，左手悄悄摸了摸左臂的纱布。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的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林默的挑衅、“影子”的暗中使绊，都没能让他们退缩，反而让他们更加坚定了查清真相的决心。
第二天上午，联合专案组的审批流程意外顺利。督查组和警方高层似乎都意识到了“深海计划”的严重性，加上李组长提交的证据确凿，几乎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
专案组的办公地点设在警局的废弃仓库，这里远离核心办公区，不易被监听，而且空间宽敞，足够容纳二十多人的团队。仓库被简单改造过，一边是技术区，林小满带着两名信任的技术人员搭建了临时数据中心；另一边是行动区，沈严和警方的刑侦小队正在研究军用物资转运的路线图。
“军用物资转运将在三天后进行，路线是从西郊军供站到港口码头，全程三十公里，沿途有三个检查站。”刑侦小队的队长老张指着地图介绍道，“林默要劫持的化工原料是‘三氯甲烷’，属于管制化学品，一旦被用来制造毒品，危害极大。”
沈严的目光落在地图上的一个隧道标记上：“这里是必经之路，隧道内视野狭窄，最适合伏击。林默大概率会在这里动手。”
“我们可以提前在隧道两侧部署警力，形成包围。”老张建议道。
“不行。”林小满突然开口，从技术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平板，“我分析了林默之前的行动模式，他擅长声东击西，而且对军方和警方的部署了如指掌。如果我们在隧道设伏，他很可能会改变路线，或者制造其他混乱吸引注意力，趁机劫持物资。”
她点开平板上的数据分析图：“而且，‘影子’还在暗中活动，我们的部署很可能会被泄露。我建议，表面上按照原路线部署警力，实则派出一支精锐小队，伪装成运输车队的护卫，暗中保护物资。同时，在沿途的隐蔽位置安装微型摄像头和传感器，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启动应急预案。”
沈严看着平板上清晰的战术部署图，赞许地点头：“就按这个方案来。老张，你带领刑侦小队伪装成护卫，务必保护好物资；小李，你负责监控沿途的摄像头和传感器，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汇报；林小满，你留在指挥部，实时分析数据，随时调整部署。”
“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就在这时，林小满的平板突然弹出一个预警提示，是她之前设置的追踪程序有了反应。
“‘影子’动了！”她立刻点开提示，屏幕上显示一个定位坐标，就在警局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他打开了假名单，位置已经锁定！”
沈严眼神一凛：“小李，带两个人立刻过去，务必活捉‘影子’，注意安全，对方可能携带武器。”
“收到！”小李立刻拿起装备，带着两名队员冲了出去。
仓库里的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盯着林小满的平板，等待着小李的消息。林小满的手指紧紧攥着平板，手心沁出了汗。“影子”是他们揭开内鬼网络的关键，能不能抓住他，直接影响到后续的调查。
十分钟后，小李的通讯器传来声音，语气急促：“沈队，我们到了定位地点，但是人已经跑了！现场发现了一个被遗弃的电脑，硬盘已经被销毁，只找到这个。”
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随后，一张照片被传了过来。照片上是一枚银色的徽章，上面刻着督查组的标志，徽章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影”字。
林小满的心脏猛地一沉。这枚徽章是督查组的特制徽章，只有核心成员才能拥有。也就是说，“影子”不仅在督查组内部，还身居高位。
沈严的脸色也变得格外凝重。他拿起那张照片，仔细看着徽章上的“影”字，突然想起了什么，眉头紧锁：“这个徽章，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转身看向李组长：“李组长，督查组里，谁的徽章背面有刻字的习惯？”
李组长皱着眉回忆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是督查组的副组长，陈立东！他最喜欢在自己的徽章上刻字，而且他的办公室，就在这栋写字楼里！”
“陈立东？”沈严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就是那个一直主张‘低调处理’‘深海计划’相关案件的副组长？”
“没错。”李组长点头，语气凝重，“我之前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每次提到‘深海计划’，他都刻意回避，而且多次阻挠我们的调查。没想到，他就是‘影子’！”
林小满快速调出陈立东的背景资料，屏幕上显示他的履历——曾在军方服役，后转业到督查组，与赵少校是老战友，而且，他的名字也出现在了金库的受贿账本里，只是金额不大，之前没引起太多注意。
“原来他和赵少校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林小满咬牙道，“王副队长被胁迫，督查组的行动走漏消息，都是他干的！”
沈严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桌上的文件都跳了起来：“他跑不远，立刻发布通缉令，封锁所有交通要道，务必把他抓回来！”
“是！”老张立刻带领队员行动起来。
仓库里一片忙碌，通缉令的发布、交通要道的封锁、现场证据的采集，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林小满看着屏幕上陈立东的照片，心里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陈立东作为督查组副组长，掌握着大量的机密信息，他的叛逃，意味着林默不仅知道了专案组的成员名单，还可能知晓了军用物资转运的真实部署。而且，他手里很可能还握着更多“墨鱼”组织和军方高层勾结的证据，一旦被他交给林默，后果不堪设想。
“沈严，”林小满走到沈严身边，声音低沉，“我觉得不对劲。陈立东既然是‘影子’，肯定早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他不会这么轻易被我们抓住。而且，他选择在这个时候打开假名单，会不会是故意的？”
沈严也正有此意，他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警车，眼神深邃：“你是说，他在调虎离山？”
“很有可能。”林小满点头，调出军用物资转运的路线图，“如果他故意暴露位置，吸引我们的警力去抓捕他，林默就可以趁机对转运的物资下手。而且，他可能已经把真实的部署泄露给了林默，我们之前的计划，可能已经失效了。”
沈严的脸色愈发凝重，他立刻拿起通讯器：“老张，立刻停止封锁行动，带队返回，加强对军用物资转运路线的巡逻！小李，你带人继续追查陈立东，但不要投入过多警力，重点监控他的通讯记录和资金流向！”
“收到！”通讯器里传来两人的回应。
就在这时，林小满的平板突然收到一条匿名短信，只有短短一句话：“三天后，港口码头，好戏开场。”
发件人号码无法追踪，短信末尾，同样画着那个流泪的鲸鲨图案。
林小满和沈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凝重。
陈立东的叛逃、林默的短信预警，都预示着三天后的军用物资转运，将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而“墨鱼”组织的核心真相、林父死亡的全部细节、军方高层的受贿网络，都将在这场战斗中，逐渐浮出水面。
专案组的旗帜在仓库门口缓缓升起，红色的旗帜上印着“联合专案组”五个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林小满看着那面旗帜，又看向身边的沈严，握紧了手里的平板。
她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前面等待他们的，是未知的危险和重重的阴谋。但只要沈严在身边，只要专案组的兄弟们并肩作战，她就有勇气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真相，还父亲一个清白，还社会一片安宁。
只是她不知道，在港口码头的某个隐蔽角落，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正看着手机里的短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的口袋里，揣着一枚与陈立东同款的徽章，徽章背面，刻着一个“默”字。
三天后的港口码头，注定是一场生死较量。而林默真正的目标，从来都不是那批化工原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