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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点亮哲心:迪卡拉底的启迪之课 > 第1章 丝绸之路的器物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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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博物馆的西展厅里,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玻璃展柜,在地板上投下长条形的光斑。高二(三)班的学生们刚拐过拐角,就被正中央的展柜吸住了脚步,叽叽喳喳的声音像被按了暂停键,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哇”。

展柜里并排放着两件文物。左边是面铜镜,巴掌大的镜面虽有些斑驳,却还能隐约照出人影,背面的纹路却看得真切——一圈缠枝纹绕着中央的瑞兽,最外圈却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骆驼,驼峰上还驮着小包袱,分明是西域商队的模样。右边的波斯银币更小巧,边缘有些磨损,正面的国王头像戴着王冠,背面却铸着条张牙舞爪的龙,龙鳞的刻法带着中原工匠特有的细致。

“这俩放一块儿,跟俩老朋友唠嗑似的。”后排的王磊忍不住咂嘴,他平时总爱把历史当故事听,此刻眼睛瞪得溜圆,“汉代的镜子刻骆驼,波斯的钱印龙,两千多年前就这么时髦?”

旁边的林晓雅推了推眼镜,指着展柜说明牌:“铜镜是在西安出土的,银币是在新疆发现的。你想啊,那会儿的商人牵着骆驼走丝绸之路,镜子换了银币,或者丝绸换了香料,说不定这两件东西就这么遇上了。”

“遇上还不算,还把对方的花样刻在自己身上了。”班长周明掏出笔记本,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这算不算最早的‘文化混搭’?”

“比混搭深多了。”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迪卡拉底教授缓步走过来,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棉布衬衫袖口卷着,手里攥着个搪瓷杯,杯沿还留着圈褐色的茶渍。这位在历史系教了三十年世界史的老教授,总爱趁学生们参观时“突袭”,今天也不例外。

他俯身凑近展柜,指着铜镜背面的骆驼:“汉代铜镜讲究‘见日之光,长毋相忘’,大多刻瑞兽、星云,图个吉祥实用。可这上面的骆驼,是西域的‘土特产’,刻上去不是为了好看,是用镜子的人见过,或者听说过沙漠里的商队,觉得这玩意儿稀罕,值得刻下来。”

“那银币上的龙呢?”林晓雅追问,她总爱刨根问底。

迪卡拉底呷了口茶,茶香混着展厅里旧木头的味道飘过来:“波斯银币上本来是国王头像配宗教符号,代表权威和信仰。这枚上的龙,是中原的‘图腾’,象征皇权。你想,波斯商人带着银币来中原,发现这里的人认龙,干脆把龙刻上去,钱才好花出去。这可不是简单的模仿,是琢磨透了对方的心思。”

王磊摸着后脑勺笑了:“合着俩物件儿都在‘讨好’对方?”

“是‘看见’对方。”迪卡拉底纠正道,语气里带着点严肃,“丝绸之路刚开的时候,张骞带着丝绸去西域,西域人觉得这玩意儿比毛皮顺滑;安息国的使者把葡萄、苜蓿带到长安,汉武帝觉得这果子比梅子酸甜。但光换东西不够,得知道对方为啥喜欢。你看这铜镜,西域的骆驼刻得虽糙,却抓住了驼峰的弧度;这银币上的龙,爪子像波斯狮爪,身子却是中原龙的蜿蜒,是把两边的特点揉到一块儿了。”

周明突然指着展柜侧面的地图:“教授,您看,从长安到君士坦丁堡,这么长的路,光靠商人带货,能把纹样传这么远?”

“问得好。”迪卡拉底眼睛亮了,他就喜欢学生们动脑子,“除了商人,还有工匠。西域的铜匠跟着商队到长安,看中原工匠怎么铸镜,学了技法,顺手把家乡的骆驼刻上去;中原的银匠去了波斯,瞧见人家打银币的模子,把龙的图案改改,也刻了上去。人动起来,手艺就跟着动,想法也跟着混。”

林晓雅忽然想起什么:“我姥姥家有个老陶罐,上面画着个戴尖帽子的人骑毛驴,我妈说可能是早年从丝绸之路传过来的。是不是也跟这铜镜、银币一个道理?”

“太是了。”迪卡拉底点头,“器物不会说话,但它们的纹路、样式,都是人刻上去的‘话’。汉代的丝绸上织着西域的卷草纹,罗马的玻璃器上画着中原的云纹,都是在说‘我知道你那儿有这东西,我觉得好,我用了’。”

王磊突然指着铜镜边缘的一道划痕:“这镜子用过吧?说不定当年哪个西域商人用它照过脸,又揣着它跟中原的货郎换了茶叶。”

“有可能。”迪卡拉底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你看这划痕,是常年揣在怀里磨的,不是摆在那儿当摆设的。实用的东西最容易‘对话’,你用我的镜子,我花你的钱,用着用着就发现,哎,你那儿的花纹挺带劲,我这儿的图案也不错,不如混着来。”

周明在笔记本上写:“实用是基础,欣赏是进阶,融合是结果。”写完抬头问:“那要是只觉得自己的好,看不起对方的呢?”

迪卡拉底的目光掠过展柜里的两件文物,声音轻了些:“历史上不是没有过。有中原的官员说西域的玩意儿‘蛮夷之气’,也有西域的贵族觉得中原的东西‘过于纤巧’。但这样的物件儿,大多没流传下来,因为没人用,就被忘了。能留下来的,都是那些愿意‘低头看对方’的。”

他顿了顿,指着铜镜和银币重叠的光影:“你看这俩,一个是照人的镜子,一个是换物的钱,用处不一样,却在这儿并排躺了两千年。为啥?因为它们身上都带着对方的印记,证明两千年前,有人跨过沙漠雪山,不光换了东西,还把对方的日子、想法,刻进了自己的生活里。”

阳光慢慢移过展柜,铜镜背面的骆驼和银币上的龙,在光线下仿佛动了起来。王磊忽然小声说:“感觉它们俩真在说话呢,说‘哎,你那儿的世界,我去过’。”

没人笑他。学生们都盯着展柜,好像真能听见两千年前的叮当声——驼铃响过沙漠,商队的吆喝混着铜匠的敲打,还有人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和波斯语比划:“这个,好看,刻上。”

迪卡拉底收起搪瓷杯,转身往展厅深处走:“下一个展柜,有块唐代的胡旋舞纹玉璧,上面的舞女,裙子是波斯的,腰肢是中原的,咱们去听听它说啥。”

学生们跟在后面,脚步轻了许多。经过铜镜和银币时,林晓雅回头看了一眼,阳光刚好落在龙纹和骆驼纹重叠的地方,暖融融的,像两团拧在一起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