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嬴政缓缓道，“便依顾卿所奏。设‘宣抚司’，暂隶于典客属下，负责与六国遗族、地方显要之沟通、宣导事宜。”
“以吕雉为宣抚司丞，主持司务。顾卿，你既举荐，便由你协助吕雉，理清章程，尽快着手。”
“臣领旨！谢陛下！”顾念一大喜过望，差点没蹦起来。
李斯和冯劫见陛下已然决定，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对那位名叫吕雉的女子，充满了好奇。
“好了，”嬴政摆了摆手，“若无事，便退下吧。你那点心……”他目光扫向食盒。
顾念一立刻会意，赶紧打开食盒，献宝似的端出那盘卖相一般的“小甜饼”和清茶：“陛下您尝尝！臣新琢磨的！”
嬴政拿起一块，尝了尝，味道尚可，甜而不腻。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但心情似乎真的好了不少。
从章台宫出来，顾念一没急着立刻去找吕雉。
她站在高高的宫阶上，眯着眼看了看咸阳城有些灰蒙蒙的天空，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直接去找吕姐姐说，她估计得懵。这事儿光靠她一个人，初期肯定难搞。要不给吕姐姐找个‘参谋’？】
她眼珠子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脚步一拐朝着一处僻静客馆溜达过去。
张良这些日子过得颇为清闲，或者说，是不得不清闲。
“议郎”就是个闲职，无需上朝，也无具体公务。
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客馆里读书，偶尔在护卫的“陪同”下在咸阳城内转转，看看那些日新月异的变化。
越看，眉头皱得越紧，心中的迷茫也越深。
这天，他刚临摹完一段《道德经》，放下笔，准备去院中透透气。
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带着点雀跃的脚步声。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下一刻，顾念一的笑脸就出现在门口：“张先生！忙着呢？没打扰您吧？”
张良起身，礼节性地拱了拱手：“顾大人。”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没事没事，您别客气。”顾念一摆摆手，自来熟地走进来。
眼睛四下扫了扫，看到案上的字，赞了一句：
“先生好字！”然后也不等张良回应，就直奔主题。
“我正要去找吕姐姐商量点事儿，想着先生学识渊博，见多识广，正好路过，就冒昧来请先生一同前去，说不定还能帮着参详参详？”
张良：“……”
他内心是拒绝的。他跟吕雉并不熟，而且本能的不想跟顾念一走得太近。
但顾念一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就眼巴巴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他不答应就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事一样。
【她……到底想做什么？】
张良心中警惕，但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
“顾大人与吕夫人商议要事，良一介闲人，恐不便参与。”
“哎呀，没什么不便的！就是闲聊，闲聊！”顾念一上前一步，几乎要拉住他的袖子。
“走吧走吧，张先生，就当散散步了！整天闷在屋里多没意思！”
张良被她这近乎无赖的架势弄得有些无奈，再加上他内心深处也确实对这些人存有几分探究之意。
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淡淡点了点头：“既如此，便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这边请！”顾念一立刻眉开眼笑，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于是乎，咸阳宫的宫道上，出现了略显奇怪的一幕：
风风火火的少府丞顾念一，身边跟着一位神色无奈的男子。
两人一路无话，朝着工坊的方向走去。路过的宫人内侍纷纷侧目，猜测着这位近来颇受关注的“闲职议郎”为何会与顾大人走在一起。
到了吕雉处理事务的地方，她正伏案核对一批新烧制瓷器的账目。
听到通报说顾念一来了，还带着张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平静，起身相迎。
“大人，张先生。”吕雉行礼，目光在张良身上停留一瞬，带着不惹人厌烦的好奇。
“吕姐姐快别多礼。”顾念一笑着摆手，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还招呼张良。
“张先生，你也坐，别站着。”
张良依言坐下，姿态优雅，却像一尊好看的雕像，不言不语。
吕雉命侍从奉上茶水，然后看向顾念一，等待她说明来意。
顾念一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脸上换上一种混合着兴奋和郑重的表情：
“吕姐姐，我来是有个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
吕雉微微挑眉：“哦？大人请讲。”
“刚在陛下那里，陛下决定新设立一个‘宣抚司’，专门负责跟六国遗族、地方豪强这些……嗯，比较难打交道的人沟通，别在暗地里搞小动作。”
顾念一看着吕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陛下任命你，为宣抚司丞，主持司务。”
这话如同平地里一声惊雷，饶是吕雉素来沉稳，此刻也不由得愣住了，握着茶杯的手指收紧。
她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我？宣抚司丞？”
就连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置身事外的张良，在听到“六国遗族”时，端着茶杯的手也顿了一下。
“对！就是吕姐姐你！”顾念一肯定地点头。
“我向陛下举荐的！我觉得没人比吕姐姐你更合适了！”
吕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迅速冷静下来，大脑开始飞速思考，这个职位，权力不小，但风险极高，面对的都是一些心思深沉、甚至心怀怨望的人。
陛下为何会同意？而眼前人又为何如此笃定自己能行？
“大人，”吕雉声音依旧平稳，但带着探究：
“此事关系重大，雉恐才疏学浅，有负陛下与大人厚望。”
“吕姐姐你就别谦虚了！”顾念一摆摆手，“你管理工坊的能力，协调各方的本事，我都看在眼里。”
“宣抚司的工作，说白了，就是管理一个大工坊，只不过‘工人’换成了那些遗老遗少，‘产品’就是让他们安分守己，甚至能为大秦所用。需要的是耐心、细致、策略，还有……”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关键时刻的决断力。我觉得你完全具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