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仲春,御花园内正是姹紫嫣红开遍。和煦的春风裹挟着牡丹的馥郁与兰草的清芬,在亭台楼阁、假山曲水间徜徉。几只羽毛鲜亮的画眉在枝头啁啾鸣啭,更为这皇家园林增添了几分闲适与生机。然而,这片看似祥和的景致之下,涌动的却是深宫之中无处不在的暗流与机锋。
承乾宫皇贵妃小鱼,近日来因协理六宫之事略感疲惫,加之春困慵懒,便觉宫中烦闷。这日午后,阳光正好,她心血来潮,吩咐乳母嬷嬷们仔细抱上她那三位金尊玉贵的宝贝——两位小皇子和一位小公主,又唤了宫中得力的大太监、宫女、侍卫等足足二三十人,组成了一支浩浩荡荡的仪仗,一行人迤逦向着御花园行去,意在借这满园春色涤荡胸中浊气。
三位小殿下皆穿着绫罗绸缎,由身着统一宫装的乳母稳稳抱着,周遭簇拥着手捧巾帕、食盒、玩具的宫女太监,阵仗非凡。小鱼自己则身着象征皇贵妃身份的鹅黄色宫装,裙裾上用金线密麻麻绣着展翅凤凰,在日光下流光溢彩。她云鬓高耸,簪着赤金点翠步摇,行走间环佩轻响,雍容华贵,气度非凡。她看着乳母怀中粉雕玉琢的孩子们,眼中流露出为人母的慈爱与满足,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骄傲——这是她与皇帝爱情的结晶,也是她在这深宫中地位最稳固的基石。
一行人刚绕过一处嶙峋的假山,行至牡丹圃附近,迎面便撞见了也在此处赏玩的甄嬛、沈眉庄与安陵容三人。这三人显然没料到会在此处遇上声势如此浩大的皇贵妃仪仗,俱是一愣。随即,她们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依着宫规,齐齐敛衽躬身,向小鱼行礼问安,口中称道:“臣妾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小鱼心情本是不错,见了她们,也只是随意摆了摆手,淡淡道:“嗯,起来吧。”她本以为三人会识趣地退避,未曾想,她们行礼之后,却并未立刻离去,反而站在原地,目光低垂,姿态却隐隐带着一种沉默的坚持。这微妙的态度让小鱼微微蹙起了秀眉,心中升起一丝不悦。她如今地位尊崇,又育有皇子公主,协理六宫,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处处谨慎的小妃嫔,自然不耐烦与这些心思各异的旧人周旋。她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疏离与不耐,开口问道:“本宫要在此处赏玩,你们怎么还不走?”
她话音甫落,只见甄嬛上前一步,抬起了头。她今日穿着一身淡雅的月白色宫装,头上只簪着素银簪子,虽处困境,眉宇间却依旧有一股挥之不去的清高与倔强。她目光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衅,迎着小鱼的目光,不卑不亢地回道:“回皇贵妃娘娘,皇上的御花园,本是给宫中妃嫔散心解闷之所。既然同为宫妃,娘娘您逛得,为何臣妾三人便逛不得?”
此言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侍立在小鱼身后的太监宫女们皆倒吸了一口凉气,连抱着小殿下的乳母们都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甄嬛这话,表面听来是据理力争,实则是在暗指皇贵妃恃宠而骄,独占宫苑,乃是极大的不敬与顶撞。
小鱼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竟气笑了。那笑声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她懒得再去分辨甄嬛话中的机锋,更不屑于与她们进行无谓的口舌之争。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言语上的机巧都显得苍白可笑。她如今有这个权力,也有这个底气,用最直接的方式维护自己的威严。她敛了笑容,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如同覆上了一层寒霜,冷声吩咐道:“好一张利嘴!本宫没闲心跟你废话!来人,给本宫掌嘴!让她好好学学宫里的规矩!”
侍立一旁的健硕太监闻令,立刻上前,就要执行。就在这时,甄嬛身旁的侍女流珠猛地扑了上来,不顾一切地用自己的身体挡在甄嬛面前,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尖锐地喊道:“娘娘开恩!娘娘开恩啊!我家小主只是一时失言,绝非有意顶撞娘娘!” 流珠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无疑是火上浇油。在等级森严的后宫,宫女胆敢阻拦皇贵妃的命令,是赤裸裸的以下犯上。
与此同时,沈眉庄“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她素来端庄持重,此刻脸上也写满了惊惶与恳切,她叩首道:“皇贵妃娘娘息怒!甄妹妹言语无状,冲撞了娘娘,实属不该。但请娘娘念在往日……念在她初犯,宽宏大量,饶她这一次吧!臣妾愿代她受罚!”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努力维持着仪态。
一旁的安陵容见状,也慌忙跟着跪下,她身子抖得如同风中落叶,头埋得极低,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哭腔,语无伦次地附和着:“求……求娘娘开恩……饶了甄姐姐吧……” 她那副畏畏缩缩、惊惧过度的模样,更显得场面混乱不堪。
几人求情的求情,阻拦的阻拦,声音混杂,再加上太监宫女的骚动,顿时打破了御花园的宁静。那三个被乳母抱在怀中的小宝贝,何曾见过这般嘈杂紧张的阵仗?被这突如其来的高声一吓,先是小的那个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接着两位小皇子也跟着放声啼哭。孩子们的哭声尖锐而响亮,瞬间刺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孩子们的哭声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彻底点燃了小鱼心中的怒火。她本就因甄嬛的顶撞而恼怒,此刻见心肝宝贝受惊,更是心疼与愤怒交织,达到了顶点。她柳眉倒竖,凤目含威,厉声喝道:“反了!都反了!惊扰了皇子公主,你们担待得起吗?!都给本宫闭嘴!” 她指着还在哭求的流珠、甄嬛等人,对身边的宫人下令:“堵上她们的嘴!把这个不知尊卑、以下犯上的贱婢——”她的目光冰冷地扫过护主心切的流珠,“给本宫拖去慎刑司,杖毙!”
命令既下,再无转圜余地。立刻有太监上前,用汗巾粗暴地堵住了甄嬛、沈眉庄、安陵容三人的嘴,让她们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流珠则在一片绝望的挣扎与呜咽声中,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太监强行拖走,方向正是那有进无出的宫人地狱——慎刑司。处理完流珠,小鱼余怒未消,看着眼前这三个被堵着嘴、面色惨白的妃嫔,心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厌烦。她冷冷地宣判了她们的最终命运:“甄氏、沈氏、安氏,冲撞本宫,惊扰皇嗣,罪无可恕。即日起,褫夺封号,废为庶人,打入冷宫安置!”
一场风波,以皇贵妃的绝对胜利和雷霆手段告终。一行人簇拥着仍在抽噎的小殿下和面罩寒霜的小鱼,浩浩荡荡返回了承乾宫。而甄嬛三人,则如同被狂风暴雨摧残过的残花,在太监的押送下,向着那阴暗潮湿、与世隔绝的冷宫而去。
回到承乾宫,宫人们战战兢兢,伺候得愈发小心。小鱼坐在暖榻上,胸口仍因怒气而微微起伏。孩子们虽已被乳母哄好睡下,但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和孩子们的哭声,依旧在她脑海中回荡,让她心绪难平。她并非嗜杀之人,但身处这个位置,任何挑战她与孩子权威的行为,都必须以最严厉的方式扼杀。她可以容忍失宠妃嫔的存在,但绝不能容忍她们有一丝一毫冒犯到自己和孩子的可能。
晚膳时分,雍正皇帝处理完政务,如期来到承乾宫。他刚踏入殿门,便敏锐地察觉到了宫中不同以往的沉闷气氛,以及爱妃眉宇间那未曾完全散去的愠色。他挥退左右,上前温柔地揽住小鱼,关切询问。小鱼依偎在皇帝怀中,将下午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带着几分委屈和更多的愤慨,向雍正诉说了一遍,自然重点强调了甄嬛如何出言不逊、流珠如何以下犯上,以及孩子们如何受惊大哭。
雍正听罢,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轻轻拍着小鱼的背,温言安抚:“爱妃受委屈了,是朕不好,让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惊扰了你和孩子们。” 在他心中,小鱼和三个孩子是他的心头肉,逆鳞所在。甄嬛等人竟敢如此行事,简直是自寻死路。他当晚便留在承乾宫,软语温存,百般劝慰,直至小鱼脸上重新露出笑颜,方才安心。
为了彻底平息爱妃的怒气,也为了震慑后宫,表明皇贵妃与皇嗣不容侵犯的态度,雍正翌日一早便连下数道旨意,雷厉风行,毫不留情。
第一道旨意,直指甄家。斥责甄远道教女无方,纵女在宫中行悖逆之事,惊扰皇嗣,大不敬。甄远道本人革去所有官职,查抄家产,全家老少一并发配至苦寒之地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回京。这几乎是仅次于满门抄斩的极刑。
第二道旨意,针对沈家。申饬沈自山治家不严,其女沈氏在宫中对皇贵妃不敬。圣旨还未完全抵达沈家,消息灵通的沈自山早已吓得魂飞魄散,为了保全家族,他立刻做出了决断,亲自书写告示,宣布将沈眉庄从族谱中除名,从此生死荣辱,与沈家再无干系。同时,他火速从族中另选了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儿,精心打扮后送入宫中,意在弥补过错,延续家族恩宠。雍正对此不置可否,随手给了个贵人的名分,便将其抛诸脑后,再无召见。
第三道旨意,则是关于安陵容那本就微不足道的家族。安家被即刻查抄,所有家产充公,族人一律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处理完前朝,雍正犹觉不够。他深知,必须让那三个在冷宫中的罪妇知道她们家族的下场,才能让小鱼真正出了这口恶气。于是,他特意派了两名口齿伶俐、善于察言观色的小太监,前往冷宫,将甄家、沈家、安家的悲惨结局,一字不落地“说”与她们知道。
冷宫之中,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当小太监用尖细的嗓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宣读完三家的命运后,沈眉庄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目光呆滞,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一生骄傲,以家族为荣,如今却因自己之过,连累家族,甚至被亲生父亲逐出家门……这打击远比被打入冷宫更为沉重。她痴痴地望着斑驳的墙壁,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仿佛灵魂已然出窍。
安陵容则是一听之下,便瘫软在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哭。她本就胆小,依附他人,如今家族因她而遭此大难,想到父母亲人要在流放路上受苦,她悔恨交加,哭得几乎晕厥过去,口中不断喃喃着“爹、娘……是我害了你们……”
而甄嬛,在最初的震惊与痛苦之后,一股滔天的恨意与绝望涌上心头。家族倾覆,亲人为奴,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她猛地抬起头,双目赤红,状若疯癫,竟不顾一切地厉声咒骂起来:“昏君!淫妇!你们不得好死!为了一个狐媚子,竟如此残害忠良之后,颠倒黑白!爱新觉罗·胤禛,你昏聩无能,枉为人君!你……”
她骂得极为难听刺耳,那小太监脸色一变,尖声道:“大胆贱妇,敢辱骂圣上!” 上前便用拂尘的玉柄狠狠敲向她的嘴。甄嬛吃痛,却仍旧倔强地怒视着太监,口中鲜血直流,依旧含糊不清地咒骂着。小太监见她不知悔改,心下骇然,又得了皇上要让皇贵妃解气的暗示,便恶向胆边生,唤来同伴,取来刑具,竟生生将甄嬛的牙齿一颗颗敲落。甄嬛满口是血,痛彻心扉,却仍用怨毒的目光瞪着他们。那小太监被瞪得发毛,心一横,为了彻底“清净”,竟下令拔去了她的舌头。最终,冷宫之中,只剩下沈眉庄死寂的沉默,安陵容压抑的啜泣,以及甄嬛因剧痛和无法发声而发出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
当小太监将冷宫中的情形详细回禀给雍正和小鱼后,小鱼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中积郁的块垒尽去,脸上露出了真正畅快而明媚的笑容。她依偎在雍正怀里,娇声道:“皇上替臣妾和孩子们出了这口恶气,臣妾心里总算痛快了。”
雍正见她展颜,心中大悦。经此一事,他愈发觉得后宫其他妃嫔皆是多余,只会惹是生非,让他心爱的小鱼受委屈。他本就独宠小鱼,此后更是干脆空置了后宫,除了必要的典礼,再不踏足其他宫院半步。他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小鱼和孩子们身上,每日下朝便直奔承乾宫,看着小鱼明媚的笑脸,听着孩子们稚嫩的童音,他便觉得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幸福。他常常感叹,得此佳偶,夫复何求?小鱼也极为享受这份独一无二的宠爱,她以满腔的柔情与依赖回应着雍正,让他真正感受到了寻常夫妻间的温暖与挚爱,这是他在冰冷的皇权生涯中,从未体验过的珍贵情感。
前朝之上,小鱼的母家富察氏一族,见皇贵妃如此得宠,地位稳如泰山,更是竭尽全力效忠皇帝。只要是皇上颁下的政令,富察家必定第一个拥护执行,冲锋陷阵,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加之富察家姻亲故旧遍布朝野,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支持力量。在他们的带动和影响下,雍正原本因改革而备受争议的名声逐渐好转,政令推行起来也比以往顺畅了许多。朝局稳定,后宫和谐,爱人在侧,子嗣绕膝,雍正皇帝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与顺遂,而这一切,在他看来,都是他心爱的皇贵妃小鱼带来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