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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蒙蒙亮,一阵急促的哨声就把竹溪村惊醒了。

林彦系好鞋带,抓起相机就往外冲,正好撞见肖大队长提着喇叭往外走。小林,跟上!肖荣根朝他扬了扬下巴,三步并作两步跳上碾盘,全体社员,下田了!抢收抢种,虎口夺粮!

咔嚓!

林彦想都没想就按下了快门。取景框里,肖荣根站在碾盘上的身影在晨雾中格外挺拔。

他跟着人流冲到田边,一下子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满眼金黄的稻田里,到处都是弯腰割稻的身影,镰刀划过稻秆的唰唰声此起彼伏。

林记者,这儿!正在割稻的李叔直起腰,朝他使劲挥手,给我和老王拍一张,看谁割得快!

林彦笑着跑过去,蹲下身,把镜头放得很低。咔嚓!取景框里,两双结满老茧的手握着镰刀,稻屑在晨光中飞舞。

转到打谷机那边,几个壮劳力踩得更带劲了。拍这个!一个汉子指着飞转的打谷机滚筒,看这谷子,多喜人!

咔嚓!林彦按下快门,捕捉下金灿灿的谷粒瀑布般泻落的瞬间,还有操作者脸上那掩不住的自豪。

他的镜头忙个不停——

拍下铁姑娘们插秧时灵巧的手指,秧苗在她们手里听话极了;

拍下细妹婶子带着妇女们抬着粥桶走过田埂,南瓜粥的热气模糊了她们的笑脸;

拍下水生那帮孩子提着水罐小心翼翼的样子,小脸上写满了认真。

林记者,拍好了可得给我们看看啊!有人朝他喊。

放心,洗出来第一个给你们瞧!林彦一边换胶卷一边应着。

天黑透了,田里的汽灯亮起来。林彦换上最后几卷胶卷,靠在草垛上调整相机。咔嚓——火把的光在底片上拉出长长的光带,劳作的人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

他看见肖荣根蹲在田埂上,就着汽灯的亮光核对明天的安排,手指上还缠着白天割破的胶布。咔嚓! 他轻轻按下快门。

当最后一片水田披上新绿,双抢总算告一段落。林彦摸着空了的胶卷盒,心里沉甸甸的。这些天,他不仅用镜头记录,更成了这场战斗的一份子——帮忙递过稻把,跟着抢过暴雨,和大家分吃过同一个红薯。

他站在半山腰,望着这片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土地。相机里装着的,不只是照片,更是他和竹溪村共同度过的一段滚烫时光。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不是高高在上地观察,而是真正走进这片土地,和这里的人一起哭一起笑。

劳动人民最美丽!

竹溪村的“双抢”战役刚刚结束,晒谷坪上金黄的谷堆带着泥土的芬芳,村民们脸上洋溢着久违的轻松。

但这份轻松,在几天后公社征粮队抵达的瞬间,便烟消云散。

带队的是公社粮食站的李干事,他腆着肚子,手里捏着个笔记本,身后跟着几个神色倨傲的壮硕青年。他没有去看那实实在在的谷堆,而是直接摊开册子,不容置疑地念道:

“竹溪村,根据核定的亩产,今年应交公粮十五万八千斤。”

“多…多少?”老支书肖荣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身子晃了晃,声音干涩发颤,“李干事,您是不是看错了?我们全大队的收成,满打满算,晒干扬净也就八万斤刚出头啊!这十五万八…这是要我们把种子粮、甚至口粮全都搭进去,还不够啊!”

李干事合上本子,皮笑肉不笑地说:“老肖,这白纸黑字,是你们当初报上来的‘卫星田’产量,公社据此向县里做了保证。现在想反悔?这是破坏国家征粮任务,这顶帽子,你戴得起吗?”

现场一片死寂,只有村民们粗重的喘息和压抑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林彦,默默举起了胸前的徕卡相机。

“咔嚓!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像鞭子一样抽在寂静的空气里。他冷静地移动,镜头对准了李干事趾高气扬的脸,对准了空空如也即将被填满的粮仓,更对准了村民们那一张张因饥饿与恐惧而扭曲的面孔。

“你干什么!放下相机!”李干事被闪光灯刺得眯起眼,惊怒交加地指着林彦。

“我是记者,记录事实是我的工作。”林彦语气平静,目光却锐利如刀,“你们依据虚报的产量强行征粮,置农民生死于不顾,这件事,必须被记录下来。”

“反了你了!给我把相机抢过来!把底片曝光!”李干事气急败坏,彻底撕下了伪装。他身后那几个青年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

“不能抢林记者的相机!”肖荣根猛地站出来,用瘦弱的身躯挡在前面。

“保护林记者!”人群中,李叔、水生爹等几个汉子也红着眼睛冲了上来,与征粮队的人推搡在一起。

场面瞬间失控。混乱中,林彦刻意用后背承受了几记暗中的拳脚,他闷哼一声,一个趔趄,相机却死死护在怀里,衣服也被撕扯开一道口子,显得颇为狼狈。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方暴力抗法、殴打记者、抢夺证据的罪行,必须坐实!

“好!很好!”林彦稳住身形,抹了一把嘴角,“肖大叔,不用管我,你们保护好自己就行了。”他望向李干事,忽然开心地笑了:“告诉你个坏消息!你要倒大霉了!”

林彦的话像一滴冷水掉进油锅,李干事愣了一下,随即恼羞成怒:“死到临头还嘴硬!把他给我绑回公社!还有这些刁民,敢阻拦征粮,统统记下来!”

几个壮汉上前,粗暴地扭住林彦的胳膊。林彦没有反抗,只是回头对想要冲上来的肖荣根和村民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们不要硬拼。他顺从地被推搡着带离了晒谷坪,那台徕卡相机依旧被他死死护在怀里。

林彦被带走后,竹溪村陷入了更深的绝望。

“完了…全完了…”一个老人瘫坐在谷堆旁,喃喃自语,“林记者是为了咱们才……这可怎么是好!”

“都怪我!要不是我多嘴……”李叔狠狠捶着自己的脑袋,懊悔不已。

肖荣根像是瞬间老了十岁,他强撑着安排几个机灵的后生悄悄跟着去公社打探消息,自己则像一头困兽,在大队部里来回踱步。他想去公社要人,可一想到李干事那嚣张的嘴脸和“破坏征粮”的大帽子,脚步就又沉重地钉在了地上。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笼罩着他和整个村庄。他们不怕吃苦流汗,却怕这种有理无处说、有冤无处申的压迫。

林彦被带到了公社一间空置的办公室里。

“老实待着!等我们请示完领导,再收拾你!”一个青年恶狠狠地把他推进去,从外面锁上了门。

房间里只有一张破桌子和几条长凳。他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窗,便安然在长凳上坐下,慢条斯理地将相机里的胶卷卸下,换上了一卷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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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竹溪村晒谷坪冲突发生的同时,林彦的神识已跨越千山万水,将现场的景象与指令——李干事的跋扈、村民的绝望、围抢相机的混乱,以及他刻意承受的拳脚——清晰地传递回北京,并把自己要把这事闹大的想法告诉林三。

四合院内,林三正静静地擦拭着书房里的瓷器。当少爷的计划传入识海时,他手中动作猛地一顿。

他阴沉着脸,快步走入内室,启动了那条直通中枢的保密专线。电话在一声铃响后便被迅速接通。

“我是林三。”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请立即转接王秉舟副主任,有涉及国家战略物资供应安全的紧急事件,需要立刻与他沟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