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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很快转接到了中央经贸协调办公室副主任王秉舟的桌上。王秉舟对林家这位年轻却极有权柄的话事人印象深刻,语气带着惯有的热情与谨慎:“林三同志,你好啊,这么急找我,是物资运输上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王主任,”林三的声音冷得像块铁,直接切入了主题,没有任何寒暄,“我仅代表香港林氏集团,向您通报一项极其恶劣、令人无法容忍的事件。”

“我集团嫡系成员、负责与贵方全部贸易联络的林彦先生,此刻在江西省井冈山地区进行正当的民生采访期间,遭到当地征粮干部有组织的暴力围攻。对方试图抢夺他的相机,并对其进行了人身攻击。目前,林彦先生人身自由受到限制,安全受到严重威胁。”

王秉舟在电话那头的呼吸明显一窒,刚想说些“调查清楚”、“一定严肃处理”的套话,林三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王主任,”林三打断他可能的回应,语气变得更加锐利,“我希望您和贵方能够充分理解这件事的严重性。林彦先生,不仅仅是林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更是我们与贵方在 ‘粮食’与‘战略橡胶’ 这两项贸易中,唯一决策者与联络人。”

他刻意加重了“粮食”和“战略橡胶”这两个词。

“家父与家族元老会,对于将如此重要的贸易交给年轻人历练,本就存在不同声音。此次事件,恰恰印证了他们的担忧——我们合作伙伴的基层环境,竟然如此无法无天,连基本的人身安全与合法权利都无法保障!”

林三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与质问:

“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人员安全都无法保证,如果我们合作伙伴的核心成员可以随意被地方小吏殴打、扣押!那么,我们如何向家族元老会证明,继续与贵方进行如此大规模、战略级的贸易是安全的?是值得的?!”

他最后的一句话,如同最终宣判:

“在此事得到令我们满意的解决之前,我受权正式通知贵方,所有正在进行的粮食与橡胶贸易即刻暂停。已签署协议的执行,我们将重新进行安全性与可行性评估。在得到关于林彦先生安全的明确保证,以及对肇事者的严肃处理结果之前,一切合作,无限期搁置!”

电话另一端,王秉舟副主任拿着话筒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额头上瞬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完了!’ 这是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他太清楚林家提供的粮食和橡胶意味着什么,那是在当前困难时期,用钱都难以买到的战略物资,是能稳定市场、保障军工生产的命脉之一!几个不知死活的蠢货,竟然捅了这么大的马蜂窝!

他瞬间就明白了林三话里的分量——这不仅仅是抗议,这是最后通牒。如果处理不好,不仅贸易中断,更可能引发严重的外交纠纷和政治后果,他本人以及相关系统的负责人,都难辞其咎!

“林三同志!请您息怒!务必息怒!”王秉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和郑重,“请您和林家务必相信,这绝对是个别基层干部的胡作非为,绝不代表中央的态度!我们对此表示最强烈的愤慨和最诚挚的歉意!”

他几乎是立刻做出了保证:

“我以个人党性原则和组织名义向您保证!我立刻,亲自向最高层汇报!请您转告林彦先生,让他务必保护好自己!我向您保证,两小时,不,一小时之内!省里的工作组就会赶到现场控制局面!所有肇事者,一个都跑不了!绝对会给林家一个最满意的交代!”

挂断电话后,王秉舟几乎是冲出了办公室,声音嘶哑地对秘书吼道:“快!备车!去组织部!立刻!马上!天塌了!”

这通电话,如同一根导火索,瞬间点燃了自上而下的雷霆之怒。基层的阴影,终于暴露在了高层目光之下。

半小时后,一通来自北京电话,直接接通了江西省长邵式平的办公室:

“喂,老邵吗?我是中央组织部,陈苹野。现在向你们通报一个极其严重的情况!香港爱国商人林氏集团的直系成员、与我方进行粮食与战略橡胶贸易的关键负责人林彦先生,今天在你省井冈山地区进行正当的民生采访期间,遭到当地征粮干部有组织的暴力围攻!人身安全受到严重威胁,采访设备被暴力抢夺未遂!”

“林氏集团是我国在当前困难时期重要的物资供应伙伴,林彦先生的安全与合作意愿,直接关系到国家战略物资的稳定!对方对此表示极度愤慨,并已暗示,若48小时内看不到对肇事者的严厉惩处及安全保证,将单方面暂停一切已签署及正在谈判的贸易协议!”

“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是破坏统一战线,破坏国家经济建设的重大政治事件!中央领导同志对此高度关注,要求你省立即查明真相,严肃处理,绝不姑息!并将处理结果直接报送我部!”

这番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在省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谁也想不到,几个基层小吏的胡作非为,竟会捅破天,直接惊动中央,甚至威胁到国家级的战略物资供应!

来自最高层的压力,产生了摧枯拉朽的效果。

电话放下不到四小时,由省、地、县三级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便呼啸而至。

正当李干事在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盘算着怎么把这件事办成“典型”向上邀功时,公社唯一那部电话突然刺耳地响了起来。

他慢悠悠地接起电话:“喂,哪里?”

电话那头传来县里一把手的咆哮声:

“李文!你个混账东西!你他妈到底惹了什么人?!你现在是不是扣了一个从北京来的姓林的记者?!我告诉你!立刻!马上!给我把人请出来!好好道歉!他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我都得完蛋!省里的工作组已经在路上了!你听见没有?!”

李干事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握着话筒的手抖得像筛糠一样。

“领…领导…是不是搞错了…那…那只是个……”

“搞错个屁!那是中央领导亲自过问的事情!是通了天的大事!你…你真是害死我了!”电话被猛地摔断。

李干事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终于明白林彦那句“你要倒大霉了”是什么意思,但这霉运来得太快了,远超他的想象。

几乎在电话挂断的同时,窗外传来了吉普车尖锐的刹车声。省、地、县三级联合工作组,以一种惊人的效率,已然抵达。

李干事及其打手被当场宣布撤职,并由公安机关直接带走进一步调查。背后指使或纵容虚报产量的相关干部,也迅速被立案审查。

竹溪村乃至整个公社的公粮任务,被责令依据实际产量重新核定。已经运走的超额粮食被连夜追回,发放回村民手中。

调查组负责人亲自向林彦郑重道歉,并再三保证其在华期间的人身安全与采访自由。

“不用了,我不喜欢很多人跟着我,我得回村里一趟,肖大叔肯定担心坏了!”林彦摆摆手,懒得跟他们废话。

两天后,肖荣根带着全村人,将林彦送到村口。老支书紧紧握着他的手,热泪纵横,嘴唇哆嗦着,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林记者……竹溪村,永世不忘你的大恩!”

“肖大叔,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等我回北京把照片洗出来就寄给您!”

林彦看着眼前劫后余生的村庄和村民,心中百感交集。他动用的是世俗的力量,解决的却是最根本的生存问题。

而这场风波,并未止步于竹溪村。几天后,一场由中央发起的,针对“农村工作中存在的浮夸风、官僚主义及侵害群众利益”的全国性整风运动悄然展开。许多地方虚报产量的“土皇帝”在这场风暴中应声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