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魏王府。
曹操手中那份来自宛城的八百里加急军报,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指节发白,更压得他心头仿佛堵了一块寒冰。军报上,曹仁与徐晃联名奏报,字里行间充斥着一种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荒诞的惊恐与无力感。
“……贼军器械之利,闻所未闻!其炮,射程远超我军霹雳车数倍,精度骇人,可于数百步外精准覆盖我弓弩阵地……其弩,劲疾破甲,三百步内,我军大盾亦难抵挡……更兼贼子战法诡异,步、弩、炮协同如臂使指,依托工事,匿形潜踪……我军未近其垒,已伤亡逾千,士气崩沮……此非战之罪,实乃……实乃……”
军报的最后,曹仁甚至用上了“此非人力可敌”这样近乎绝望的词语。
“砰!”
曹操猛地将帛书拍在案几上,胸膛剧烈起伏,那熟悉的、如同钢针攒刺般的头痛再次猛烈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殿内侍立的宦官吓得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未近其垒……伤亡逾千……非人力可敌……”曹操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眼,碧绿色的眼眸中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滔天的怒火,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徐晃乃是他麾下有数的猛将,曹仁更是以善守着称,两人联手,竟在林凡面前连像样的抵抗都未能组织起来,便狼狈溃退!这已经不是胜负的问题,而是认知的颠覆!
“林凡!林子渊!”曹操低吼着,声音沙哑如同受伤的困兽,“你究竟弄出了什么妖魔鬼怪?!”
他霍然起身,在殿内焦躁地踱步。恐慌?不,他曹孟德一生历经无数恶战,岂会因一纸战报而恐慌?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未知力量的忌惮,却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心头。他必须知道,林凡的军队,到底强到了何种地步!仅仅凭曹仁、徐晃那带着惊恐的描述,远远不够!
“传司马懿!”曹操猛地停下脚步,厉声喝道。
**阳谋如火,请君入瓮**
就在曹操因新城之败而惊怒交加,严令各方加紧探查竟陵虚实的同时,竟陵,丞相府内,林凡正与核心幕僚们进行着一次截然不同的议事。
“主公,新城一战,效果斐然。”徐庶面带微笑,将一份情报放在林凡面前,“据‘暗羽’探知,曹仁、徐晃败退后,宛城一线曹军已全面转入守势,斥候活动大为减少,显是心存畏惧。邺城方面,曹操亦震动不已,连日召见司马懿等心腹,必是苦思应对之策。”
庞统嘿嘿一笑,小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光是让他们害怕还不够。曹孟德乃世之枭雄,仅凭一次小挫,吓不住他太久。他如今最想知道的,便是咱们的底细。既如此,咱们何不……大方一点,请他来看?”
林凡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士元的意思是……‘火力展示’?”
“正是!”庞统抚掌,“与其让他派细作偷偷摸摸、拼凑些零碎信息,胡思乱想,不如我们摆开阵仗,请他‘亲眼’来看一场好戏!选一处开阔之地,以一支偏师,演练我合成营攻坚、防御、追击之全过程,将雷霆炮之威、元戎弩之利、诸兵种协同之妙,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此乃阳谋!就是要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时代变了!与他为敌,便是与天威为敌!”
徐庶沉吟道:“此计大妙!可极大震慑曹操,使其投鼠忌器,为我竟陵争取更多发展时间。然,选址、规模、‘观众’的邀请,需仔细斟酌,既要确保展示效果,亦要防备其狗急跳墙。”
林凡眼中精光一闪,已然有了决断:“便在新城以北三十里,那片名为‘黑石滩’的废弃古战场进行!那里地势开阔,略有起伏,正适合演练。至于‘观众’……”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不必特意邀请。将演练的时间、地点,‘不经意’地泄露给曹军的细作即可。曹操若想知道,自会设法前来‘观摩’。”
一场旨在炫耀武力、进行心理震慑的“军事演习”,在林凡的授意下,紧锣密鼓地筹备起来。这已非单纯的军事行动,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与心理攻势。
**黑石滩上,死神起舞**
数日后,黑石滩。
这片因遍布黑色砾石而得名的荒芜之地,今日注定要再次被载入史册,只是不再是因为冷兵器的碰撞,而是因为一种全新战争模式的登场。
在战场东侧一处视线极佳、易于隐蔽的山坡密林中,几名身着曹军斥候服饰,但气质明显更为精干的身影,正透过格物院特制的“千里镜”(单筒望远镜的雏形),紧张地注视着数里外那片正在集结的军队。他们是司马懿派出的、军中最为精锐的观察员,肩负着看清竟陵军真实战力的重任。
而他们看到的景象,足以让他们毕生难忘。
演习开始。
首先登场的是“雷火”炮兵队。二十架轻型雷霆炮在预设阵地上迅速展开,动作整齐划一,如同机械。随着令旗挥下,配重箱轰然坠落!
“轰!轰!轰!轰——!!”
连绵不绝的巨响如同天崩地裂!数十枚石弹(部分为标识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划出高高的抛物线,精准地覆盖了数里外一片模拟的“敌军”营垒区域!刹那间,烟尘冲天,木石结构的模拟工事在轰鸣中四分五裂,坍塌殆尽!其射程、其威力、其齐射的密度,让密林中的曹军观察员们脸色煞白,几乎窒息!这完全超出了他们对“投石机”的所有认知!
炮火准备刚刚停歇,战场上空仿佛还回荡着雷鸣的余音,合成营的步兵单元动了。
重步兵手持巨盾,如同移动的钢铁城墙,在一种富有节奏的、低沉的鼓点指挥下,迈着整齐而坚定的步伐向前推进。他们并非盲目冲锋,而是巧妙地利用炮击造成的弹坑和残骸作为掩护。
与此同时,营属弩手单元紧随其后,他们并非静止射击,而是在行进间,以交替轮射的方式,向模拟敌军阵地倾泻着弩箭!那弩箭的射程和穿透力,透过千里镜,曹军观察员能清晰地看到,远处披着铠甲的草人被轻易洞穿、撕裂!这种步、弩在运动中的无缝衔接与持续火力压制,彻底颠覆了他们对步兵进攻模式的想象。
当合成营接近模拟敌军最后一道防线——一道深壕和木质胸墙时,营属的工兵小队迅速前出。他们使用特制的折叠桥、爆破筒(初级炸药,用于模拟破障),在重步兵和弩手的掩护下,以惊人的速度开辟出通道,爆破障碍!
“轰!”的一声巨响(模拟爆破),木质胸墙被炸开一个巨大的缺口!
早已在侧翼蓄势待发的营属精锐骑兵,如同终于出鞘的利剑,从缺口处猛然突入!他们并不恋战,而是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直插“敌”军纵深,进行切割与驱赶,彻底瓦解其最后的抵抗。
整个进攻过程,从远程火力覆盖,到步弩协同推进,再到工兵破障,最后骑兵突击收割,行云流水,环环相扣,精准得如同钟表机械!各兵种之间配合默契,指挥高效,将合成营“独立、多能、高效”的特点展现得淋漓尽致。
这还不算完。
在演练的最后阶段,竟陵军甚至“贴心”地展示了一项“附加节目”——**火力追击**。
当模拟的“溃退敌军”开始向后逃窜时,已经前移阵地的“雷火”炮兵队,再次发出了怒吼!这一次,他们发射的是特制的、落地后会持续释放浓重彩色烟幕的“烟幕弹”和少量真实装药的“火雷弹”(在安全区域引爆)。
彩色烟幕有效地标示并遮蔽了溃逃路线,而零星炸开的真实火雷弹,那冲天的火光、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以及四散飞射的破片(控制在安全范围),则彻底摧毁了曹军观察员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这分明是在宣告:即便你逃,也逃不出我的打击范围!
**胆气尽丧,北地皆惊**
演习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
当一切尘埃落定,黑石滩上只剩下袅袅余烟、遍布的弹坑和被摧毁的模拟工事,以及那支军容严整、士气高昂、仿佛只是进行了一场日常训练的竟陵合成营。
密林中,那几名曹军观察员,早已是汗透重衣,面无人色。其中一人甚至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他们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骇与恐惧。
这根本不是战争!这完全是屠杀!是神明对凡人的惩戒!
他们甚至生不出丝毫“偷学”或者“寻找破绽”的念头,因为眼前的一切,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那精准的远程打击,那高效的兵种协同,那闻所未闻的爆破与烟幕技术……每一项,都如同天堑,让他们感到绝望。
几人不敢久留,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离了黑石滩,拼尽一切力气,要将这如同噩梦般的所见所闻,尽快带回宛城,带回邺城!
数日后,一份更加详细、充斥着惊恐与无力感的观察报告,被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曹操的案头。这份报告,比曹仁、徐晃的战报更加直观,更加细致,也更加……令人绝望。
曹操看完了报告中的每一个字,尤其是关于那连绵不绝的炮击、那运动中的步弩协同、那闻所未闻的爆破与烟幕技术……他久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王座之上,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阴晴不定的脸庞。
最终,他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退下。
空荡的大殿中,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南方,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眸中,第一次出现了清晰无比的、名为“忌惮”的神色。
“林凡……”他低声自语,声音干涩,“你……赢了。”
这不是认输,而是对一种全新力量、一个全新时代的被迫承认。
技术碾压,已初露狰狞。竟陵的兵锋,尚未大规模北上,其赫赫声威与带来的心理震撼,已然如同无形的巨石,重重地压在了整个北地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