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淮秀看向叶锦韵,有些惊讶。
今日她不是要带着他出去看灯吗,居然下值时还是准备了礼物吗?
他心湖漾起层层涟漪,眼睛一眨不眨地落在叶锦韵的身上,很有兴致地配合着猜道:
“闲菡居的蟹粉酥、钟玉阁的口脂还是......”
他依据着她从前带回来的小东西一个个猜,每一次得到的都是叶锦韵的摇头。
“不是、不是、都不是哦。”
燕淮秀被勾起了好奇心,怎么都猜不对后,小步跑到她的面前,想要偷偷看清。
他往前进,叶锦韵就往后退,要不就是往左往右绕,要不就是将东西藏在衣袖里,围着屋子里的屏风柱子打转,就是不让他看清楚。
两个二十岁左右的人,这么会儿嬉闹得像是三岁稚童。
“阿锦,锦韵,叶锦韵,叶世女,你让我看看嘛,看看嘛。”
燕淮秀追着追着,声音都忍不住变软变柔,情不自禁地就带上了些许的撒娇音。
“好吧好吧。”
叶锦韵也和他追闹着玩累了,停下脚步,护着衣袖里的东西,小心缓慢地拿出来。
“当当,看!”
一盏桃花纹灯笼出现在两人面前,灯笼提手都是以桃枝制成,风雅又有意致。
“今天还真是巧了,我从外面回来,见这盏灯最是好看,就将它买了回来,没想到你今天束发的发簪也是桃花模样,倒是正好相配。”
叶锦韵将里面的蜡烛点燃,看着花纹在光亮下印出桃花花纹,满意点头,将它递给面前的人。
“给。等会儿出去就拿着它,要是见到更好看的,我们再另外买。”
燕淮秀看着这盏灯就欢喜得不行,哪里还想着另外的灯。
他接过桃花灯,对它宝贝不已,就是与叶锦韵出去,在人群中,都小心地将它护在身前。
上元节算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没有宵禁,入夜之后人来人往,杂耍百戏、吹糖糖画、卖灯笼的小贩......各种热闹,看得人眼睛都跟不过来。
这次出行,燕淮秀不想打扰百姓,也不想自己被打扰。
他没有让护卫贴身跟着,叫她们隔段距离看着后,自己就牵着叶锦韵的衣角,一路走一路看一路玩。
叶锦韵往前走时都会顾忌着他,时时往旁边看。
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推荐给他,要是看到些燕淮秀这个宫里人没见过的东西,也会细细地私语,给他讲解那些东西的来源。
这一路,燕淮秀都很开心,他很满足,觉得已经不再需要一些额外的东西。
好几次叶锦韵又看到比桃花灯更精致的灯笼,想将他怀中的换下来,都没有得到同意。
她也没再执着,只在看见放在水中的莲灯时,停住了脚步。
“殿下,别的不需要,祈福的莲灯还是买两只吧。”
燕淮秀想了想,嗯了声,就想要拉着她往那个方向走。
叶锦韵看了看摊贩前拥挤的人群,又看了看衣衫比平时凌乱的帝卿殿下,面色稍稍严肃了些。
“那儿人太多了,还是我一个人过去吧。”
她看着燕淮秀不想同意的表情,解释道:
“人一多就容易乱起来,殿下,您金枝玉叶,还是不要掺和进里面了。我就去买两只莲灯,很快就回来。”
“那......好吧。”燕淮秀有些不情愿,念着这是叶锦韵说的话,还是勉强地同意了。
叶锦韵将自己后来给自己买的一盏兔子灯交给他保管,就准备往摊贩的方向走。
走了几步,又转头叮嘱他:
“殿下,您就在那块空旷的地方等我,我很快回来,您别乱走。我不在身边,那些护卫可以稍微靠近些。”
她说这些话时,眼中都被关切与担心充斥,一句又一句的叮嘱像是他还是不能理事的孩童。
燕淮秀听着听着,最后一丝丝不情愿也消失,嘴唇弯起,难得温顺地应道:“我知道了,我会在这儿等你回来的。”
叶锦韵看了看周围靠近的护卫,放心了他的安危,大步走向贩卖莲灯的摊贩。
“麻烦给我拿两盏莲灯。”
她挤入拥挤的人群,将银钱放在小案上,拿上灯就要回去。
才刚转身,身边就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韵。”
叶锦韵顺着声音望去,看清来人,礼貌又客气地行礼。
在他的目光中,她开口,轻声道了句:
“成王夫。”
曲流光听见她对自己这个称呼,心头一痛。
其实,很早他就看到她了,也看到了与她同行的帝卿。
他们同游上元节的场景全都落入眼里,曲流光看见叶锦韵对帝卿的贴心照顾,看见她对他声声嘱咐,看见他们欢声笑语。
只是远远地看着,听不到两人具体说的话,曲流光也从这些场景中,感受到了由心而至的愉悦。
尤其是燕淮秀脸上驱散不开的笑容,越看,越令他感到烦躁与后悔。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交换婚事,还是好好地嫁给了叶锦韵,今天那样笑的人是不是就该换一个人。
曲流光没办法不这样想。
因为,他今日是一个人来的上元节。
成婚后的生活与成婚前的想象很不同,他成了成王正夫,拥有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地位。
回门那日,一箱箱的回门礼,母父亲自出来的迎接,赴宴时旁人的追捧都给了他极大的脸面。
曲流光最开始是喜悦的,可渐渐的,他就开始察觉到了变化的地方。
他成了成王的正夫,掌管中馈是必然,成王府里老人很多,他想要让他们心甘情愿认可他,是一件很费心力的难事。
如果有人帮忙,会简单些,可成王忙碌于公务,这些事她一概不管,交给他后就不再多说一句话。
曲流光不仅得压制府中的仆侍,还得做好一个小辈该做的事情,服侍好长帝卿。
长帝卿出自宫中,比他还要自视甚高,就算曲流光出自礼部尚书府,他也不怎么瞧得上。
仿佛就是一刹那,所有的压力都朝着他倾泻而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这大概就是嫁高门的苦楚,对外的地位名望得到,对内就得是伏低做小的那个。
所以,从很早开始,他就在期待着上元节的到来,希望妻主能陪他游灯会。
可惜愿望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