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试航
江南漕渠的晨霭未散，一艘铁壳轮船已破开粼粼波光，船身泛着冷冽的银灰光泽——那是灵州熟铁淬炼的底气，船头“漕运号”三字鎏金，在晨露里灼灼发亮。螺旋桨搅碎一池静水，尾涡裹着细碎银泡向后翻卷，郑阿福立在船头，靛蓝短褂被风掀起一角，手里攥着改良的测深木，木杆上还凝着水痕：“太上皇帝您瞧！水深一丈二，稳当得很！从前漕运全凭风势人力，如今这‘铁蛟龙’，不用候风、不用拉纤，当真是……”他嗓音发颤，到底寻了个稳妥词，“神了！”
赵正倚着船舷，玄色官袍下摆沾了些煤灰，目光紧随着工匠调试锅炉风门。伊凡猫腰伏在黄铜仪表盘前，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疾走：“回陛下，炉压已到八成，再提半格，时速能到十五里！比那最快的八桅漕船快三倍不止！”
李木匠蹲在龙骨旁，靛蓝粗布短打浸透了汗渍，手里扳手柄磨得油亮：“龙骨用的是南洋柚木，外头裹了三层熟铁，前日试航撞过暗礁，连漆皮都没蹭掉！您瞧这五十石青稞——”他拍了拍堆在舱角的麻袋，“稳得跟钉在船板上似的！”
张阿婆颤巍巍扶住陶瓮，粗陶上还沾着灶火的余温，身后伙计扛着竹筐鱼贯而上：“太上皇帝，老身也来沾光！从前运粥到通州，到地儿都凉透了，如今这船快，保准能让通州娃子喝上热乎的！”陶瓮口封着的红布被风掀开一角，甜丝丝的米香混着铁器的清冽，在晨风中散成一片。
岸边，赵江月望着船尾翻卷的白浪，月白常服被风撩起，苏琬琬捧着青布账册立在她身侧，指尖点着墨迹未干的数字：“按这脚程，江南粮入京能省五日！灵州青稞、东瀛稻子，赶在冬寒前全能运到，今年百姓窖里该有存粮了。”
“不止于此。”赵江月目光追着渐远的船影，唇角微扬，“等远洋轮造出来，咱们要护着萨琳娜的商队下南洋——大明的丝绸棉布换香料药材，既通了利，又强了民。”
“漕运号”行至中途，迎头遇上了往日的漕船队。二十余艘木帆船鼓着帆，漕工们赤膊站在甲板上，见铁船不用拉纤便如离弦箭，纷纷扔了船桨围拢过来。漕工头老王古铜色的胸膛起伏着，汗巾搭在肩头，扯着嗓子喊：“郑老哥！这铁家伙真能拉粮？俺们三十石粮还得看风脸色！”
郑阿福探身出栏杆，笑着晃了晃测深木：“五十石！天黑前准到通州！往后你们也甭遭拉纤的罪了——格物院说要造百艘千艘，咱漕运的日子，要翻着跟头往好里过！”
老王眼睛亮得像点了灯，攥着汗巾的手直抖：“要是真这样，俺们漕工能给太上皇帝和新帝磕三个响头！前七卷您护着俺们不被倭寇抢，如今又给咱造‘铁船’，真是活菩萨！”
夕阳熔金时，“漕运号”裹着一身霞光靠上通州码头。岸边早挤得水泄不通：孩童骑在父辈脖子上张望，老妇人扶着拐杖踮脚，青壮年挤在最前。张阿婆掀开陶瓮，白汽裹着甜香腾地窜起，她舀起一勺粥，递向围拢的百姓：“尝尝！这是铁船运来的热粥！往后咱大明的好日子，就像这粥——热乎，长远！”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有孩子脆生生喊：“铁船！铁船爷爷！”浪声、笑声、粥香混作一团，漫进了漕渠的风里。
（第三百七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