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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在无声的侵蚀中悄然流逝。驱蛇的药粉随着东南季风,悄然飘向神龙岛沿岸;特制的“污染包”也已由精心挑选的好手,借助夜色和复杂水道的掩护,成功投放到几处关键的圣水源泉;而那些绘着惊悚图画的传单,更是如同瘟疫般,通过海流、商船和隐秘渠道,在神龙岛及其外围据点扩散开来。

爵爷府内,韦小葆看似平静,每日里依旧处理着“格物司”的日常事务,过问“韦氏工业”的进展,甚至还有闲心陪建宁公主做了两个无关痛痒的化学小实验,将她的注意力从危险的“绑缚pLAY”成功转移到了制造“彩虹火焰”上。但只有双儿知道,少爷书房那盏灯,熄灭得一天比一天晚,他凝视东南海图的时间,也一次比一次长。

他在等待。等待第一个战果的反馈,更是在等待一个关键变量的回应——苏荃。

这一夜,月隐星稀,窗外只有初夏的虫鸣唧唧。韦小葆正在灯下审阅一份关于福建水师小型战船改进的建议书,忽然,窗外传来极轻微的“嗒”的一声,像是什么小石子落在了瓦片上。

韦小葆眼神一凝,手中笔顿了顿。侍立一旁的双儿反应更快,身影一晃已到了窗边,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警惕地向外望去。片刻后,她回转过来,手中多了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仅有拇指大小的细小竹管。

“少爷,是‘海东青’的标记。”双儿低声道,将竹管递上。那油布包裹的方式,以及竹管上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刻痕,正是他与苏荃约定的最高机密联络信号。

韦小葆接过竹管,触手微凉。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些许波澜,用特制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剖开密封的蜡层,取出了里面卷得紧紧的一小卷素笺。

素笺展开,字迹细小而娟秀,正是苏荃的手笔。但这封信,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它没有寒暄,没有试探,开门见山,信息密度极高,仿佛是在极度紧迫和危险的环境下仓促写成。

“韦爵爷钧鉴:”

“前信所述‘奇石’,已有眉目。乃洪贼于总坛密室之下,私辟之秘窟入口信物,内藏其功法关窍、历年敛财账册及与各方(包括部分京中人士)往来密函,或为其最大命门。然秘窟机关重重,守卫森严,非其亲信不得近。”

“近期岛内异象频生:”

“一、外围‘万蛇窟’、‘毒虫谷’异动频频,蛇虫躁郁不安,多有逃离原有栖息地者,防御效力大减,教中擅长驱虫之黑龙使屡次查验,皆言‘似受无名之气所扰’,洪贼对此极为不悦。”

“二、三处主要‘圣泉’,自月初起,水质渐变,色呈褐红,伴有异味及絮状沉淀。初时洪贼强压,称‘龙神考验’,令心腹暗中查验,疑为人为,然未得证据。底层教众窃窃私语,‘圣水泣血’、‘龙神震怒’流言愈演愈烈,恐慌日增。已有数起低级教众试图驾小船逃离之事,虽被擒杀,然人心浮动,可见一斑。”

“三、外界流入之妖书图画,内容恶毒,直指洪贼根本。虽严令收缴销毁,然禁不胜禁,私下传阅者众。尤其与‘圣水变质’之事相互印证,疑窦更深。五龙使中,已有两人(白龙使、青龙使)面露忧色,私下向妾身探问‘天象’。”

看到这里,韦小葆嘴角微微上扬。他的“非对称瓦解”战略,已经开始显现效果。生物学武器扰乱了其物理防御,化学污染动摇了其精神支柱,心理战则如同催化剂,加速了内部的猜疑和恐慌。苏荃的观察,完美地验证了他前期投入的有效性。

他继续往下看,信的后半部分,才是真正的重磅炸弹:

“随信附上妾身凭记忆所绘《神龙岛总坛布防详图》及《核心人员关系与弱点概要》,或对爵爷有所裨益。”

“《布防详图》注明:”

明暗哨卡分布、换岗时辰。

总坛各处通道、密室、机关大致位置(秘窟入口已标出)。

‘万蛇窟’、‘毒虫谷’、‘圣泉’等关键区域具体方位及守卫力量。

洪贼日常起居、练功、议事的核心区域‘潜龙殿’内外结构及护卫配置。

岛上几处隐秘的淡水补给点和小型码头(非官方)。

“《核心人员概要》提及:”

教主洪安通:疑因修炼功法至紧要关头,性情愈发暴戾多疑,近期曾无故杖毙两名贴身侍从。对‘圣水’变质一事表面镇定,实则暗中命令加紧查验,并频繁查阅古籍,似在寻找解决之道或追查元凶。其功力深不可测,尤擅‘化骨绵掌’与‘神龙吸水功’,需极度警惕。

夫人苏荃(自称):仍受信任,掌管部分内务与情报,然行动亦受监视。可利用其对‘天象’、‘格物’之好奇,以及……对自由之向往。

五龙使:

黑龙使(钟志灵):掌管毒虫阵法与刑罚,性格阴沉,对洪安通绝对忠诚,是洪安通最锋利的爪牙。弱点:极其看重其驱蛇驭虫的权威,近期异动恐已引起其强烈不满与不安。

白龙使(无根道人):掌管教务与对外联络,较为圆滑,与部分海盗、商人关系密切。弱点:贪财,且对洪安通近期的疯狂举动(如加强与倭寇合作)略有微词。

青龙使(许雪亭):掌管作战与护卫,武功高强,性格粗豪。弱点:忠于神龙教而非完全忠于洪安通个人,重视兄弟义气,其麾下几名得力干将近期因“圣水”问题身体不适,已引发其担忧。

黄龙使(张淡月):掌管财务与后勤。弱点:惧内,其妻弟在外走私被擒,把柄或可利用。

赤龙使(空缺):原赤龙使意外身亡后,位置一直空缺,数名高手明争暗斗,内部不稳。

其他高手:胖瘦头陀、陆高轩等,各有性格癖好及利益诉求,详见图注。

重要提醒:所有核心人员,均受‘豹胎易筋丸’控制,解药由洪安通亲自掌握,此为其维持统治最厉害的手段,无人敢轻易背叛。

信的末尾,只有简短的八个字,墨迹似乎因仓促而略显潦草:

“时机渐熟,慎择善策。”

没有恳求,没有承诺,只有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情报共享和局势分析。

韦小葆缓缓放下信纸,目光落在随信附来的、绘制在一种极薄韧性皮质上的详细地图,以及另外几张写满蝇头小楷的人员分析上。这些情报的价值,远超千金。它不仅仅是地图和名单,更是一把能够撬动神龙教整个权力结构的钥匙。

苏荃在这封信里,展现出了她作为神龙教夫人的真正价值——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智慧、她的观察力、她在险恶环境中精准把握局势的能力,以及……她那份敢于在悬崖边上寻求合作的巨大勇气和决断力。

她提供了韦小葆最需要的东西:精准的靶点。让他的“非对称瓦解”战略,从面状的覆盖打击,可以升级为点穴式的精准攻击。

韦小葆将地图和人员概要在书案上铺开,与墙上那张大图仔细比对、标注。他的眼神越来越亮,脑海中原本还有些模糊的后续行动计划,此刻变得清晰无比。

“双儿,”他轻声吩咐,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把我们之前准备的,关于天文星象、基础物理力学的那几份科普手稿找出来,要最浅显易懂、图文并茂的那版。另外,再准备一些上等的徽墨和澄心堂纸。”

他要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回应苏荃的这份“厚礼”。不是指令,不是承诺,而是知识的分享与邀请。他要进一步巩固这条脆弱的信任纽带,为最终那决定性的“斩首行动”,铺平道路。

神龙岛的内部,已然被撕开了一道裂缝。而韦小葆,正准备将理性的光芒,透过这道裂缝,照射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