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推开的时候，陈星燃正把一颗柠檬味的棒棒糖从左边换到右边咬。
他没抬头，手指还在主控台的键盘上敲着最后一行代码。全息投影已经稳定运行了四个小时，第十套备用礼服在空中缓缓旋转，针脚细节清晰得连夏洛璃工作室的老裁缝都挑不出毛病。
脚步声很重，不是周小胖那种拖鞋蹭地的声音，也不是物业送快递的轻叩。是高跟鞋，踩得急，带风。
他手顿了一下。
下一秒，一张纸“啪”地拍在屏幕上，正好盖住投影模型的脸部轮廓。
提名函。
边缘还微微卷着，像是被水泡过又晾干。右下角那枚诺奖评审委员会的火漆印裂了一道细缝，但红蜡凝固的纹路依旧完整。日期清清楚楚：三年前，他八岁那年。
“解释。”夏洛璃站在他面前，外套都没脱，呼吸有点乱，“你什么时候写的？谁替你递的材料？评审流程走的是哪条通道？”
陈星燃慢慢把糖从嘴里拿出来，夹在指间转了半圈。
“本来想留着当生日礼物。”他说，“你三十岁那天，我打算开个直播，标题就叫《十六岁少年如何用三分钟让诺奖评委集体破防》。”
“别转移话题。”她声音压低，“这不是运气，也不是巧合。你是真实提交过作品，而且通过了初审。这种级别的提名函不会发错人。”
他没再开玩笑，抬眼看着她。
“你设计稿里那个蝴蝶结结构，力学承重有问题。”他说，“去年三月十七号，你熬夜改到凌晨两点，秦叔说‘差不多就行’，你还是坚持要重做三维建模。”
夏洛璃一怔。
“我没看未来。”他继续说，“我是当场算出来的。用静力平衡公式推了一遍，发现角度偏差超过七度，走秀时容易撕裂。我就改了参数，换了锚点位置，然后……偷偷上传到了你的备份服务器。”
她嘴唇动了动，没出声。
“还有你第一次拿国际新锐设计师奖，评委问你灵感来源。”他低头剥开一颗新糖，“你说‘来自童年记忆里的绣花纹样’。其实那是我帮你写的答辩稿。我在系统里看到评审团主席最近刚出版一本民俗图案研究，就把你奶奶留下的手帕照片pS进ppt，加了个‘跨代际文化传承’的概念。”
她猛地后退半步，撞到了椅子。
“所以……那次你在我电脑前坐了十分钟，就是在……重写整个逻辑链？”
“嗯。”他点头，“你还夸我打字快。”
空气像凝住了。
她忽然冷笑一声：“那你现在是不是该告诉我，林婉清那部剧能爆，也是因为你改了剧本结尾？网络谣言那次，黑客反制不是运气，是你自己动手？甚至——”她指向墙上挂着的几份专利证书，“这些技术合作项目，根本不是我主导，是你在背后一条条审核条款？”
陈星燃没否认。
“我只是不想你摔得太狠。”他说，“你知道吗？你有三次差点签下对赌协议，一次是代言品牌暗藏数据造假，一次是合作方早就注册了相似商标，还有一次……你准备把工作室51%股份让出去换资源。”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她声音陡然拔高，“改我的设计、写我的讲稿、拦我的合同？陈星燃，我不是你手里的角色，不需要你给我安排剧情！”
“我不是安排。”他站起来，把帽子往后一推，“我是救场。你每次遇到坎，我都在线。不是预演，是实操。法律条款我逐字校对过，流量算法我调过权重，连你上次发布会的灯光节奏，我都提前演算了十七种方案。”
她愣住。
“你以为我只会叼糖卖萌？”他嘴角扯了下，“我可以三天写出畅销小说，也可以一夜搞定AI生成图谱。我能黑进星耀内网查他们水军账单，也能在法院开庭前十分钟找出对方证人履历漏洞。我不是天才，我是……超纲了。”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投影仪散热扇的嗡鸣。
夏洛璃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提名函。纸张边缘翘起的地方，有一道极细的折痕，像是被人反复展开又合上。
“这封信……是怎么湿的？”她问。
“昨天下午。”他说，“我放在包里，下雨没打伞。走到一半想起来你还在工坊等我，就跑过去，结果雨水渗进去了。”
她手指轻轻抚过那道水渍。
“你明明什么都能做，为什么非要装？”她声音哑了，“装不懂、装不会、装靠我收养才能活下去？”
“因为我想靠近你。”他说得平静，“如果我是‘全知全能’的陈星燃，你会让我进门吗？会听我讲冷笑话？会因为我送你一个棒棒糖吊坠就笑一整天？”
他往前走了一步。
“我可以选择当神，但我更想当人。尤其是……当你身边那个人。”
夏洛璃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手中的纸。
良久，她忽然开口：“你知道我昨晚梦见什么了吗？”
他摇头。
“我梦到你在领奖台上，台下全是记者，闪光灯照得人睁不开眼。”她抬起头，眼里有点亮光，“你说：‘这个奖，献给那个一直以为我在发光的人。’然后转身对我笑了笑。”
她顿了顿。
“可现实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在发光，其实是你在帮我充电。”
陈星燃没接话，只是伸手把桌上散落的几颗糖收进包里。草莓味、柠檬味、巧克力夹心，一颗没少。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等他们发难。”他说，“水军马上要炸话题，星耀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但他们不知道，我们不止有证据，还有备用手稿、备用礼服、备用反击节奏。”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会按你预测的来？”
“我不是预测。”他打开系统界面，调出一段实时监控画面，“我是已经看见了。”
屏幕上，某个营销号正在编辑一条微博：“独家爆料：夏洛璃团队涉嫌非法获取境外设计资料”。发布时间设定为十分钟后。
她盯着看了两秒，忽然笑了。
“所以你现在不只是参与者，是导演？”
“不。”他摇头，“我是编剧，也是剪辑师。但这场戏的女主——”他看向她，“永远是你。”
她深吸一口气，把提名函折好，塞进自己口袋。
“十套礼服我已经让人送过来了。”她说，“每套都排练过走位。另外，我把发布会直播权从星耀合作平台换到了独立频道，加密流，他们刷不了数据。”
他挑眉：“你什么时候做的？”
“就在你昨晚发消息之后。”她哼了一声，“你以为只有你会未雨绸缪？”
他笑了，这次没遮住虎牙。
“看来今晚不会无聊了。”
她转身要走，手搭上门把时又停下。
“下次。”她说，“别再把我蒙在鼓里。”
“尽量。”他叼上新糖，“但你要理解，有时候瞒着你，是因为怕你心疼。”
她回头瞪他一眼：“少来这套情话，待会还得核对灯光程序。”
门关上。
他坐在原位没动，手指无意识敲着桌面。投影中的礼服仍在旋转，针脚闪烁着微光。
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周小胖发来的群聊截图：某个饭圈大粉刚发帖质疑夏洛璃抄袭，评论区瞬间涌进几百条反驳，带头的账号Id写着“今天也要追星成功”。
他认得那个号。
是他半年前随手注册的小号，绑定了自动发言脚本。
他删掉通知，把最后一颗薄荷味的棒棒糖放进嘴里。
甜味散开的瞬间，系统界面突然弹出新提示：
**检测到异常登录请求，来源Ip位于星耀总部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