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如惊雷划破夜的沉寂,西兰公路两侧的山峦瞬间被战火点燃。界石铺镇里,国民党军的营房亮起慌乱的灯火,士兵们衣衫不整地冲出屋子,重机枪在公路旁的高地架起,突突的枪声朝着红军进攻的方向扫射,子弹带着尖锐的啸声掠过夜空。
吴新辉带着贺俊刚和队员们蛰伏在沟壑里,借着敌军火力点的火光观察战局。红军主力的攻势如同猛虎下山,红一师二团正面强攻界石铺街道,三团则迂回包抄祁岔村冯家大庄,嘹亮的冲锋号穿透枪炮声,在山谷间回荡。“等红军逼近镇口,咱们就动手!”吴新辉压低声音,握紧了手里的步枪,枪身被夜里的寒气浸得冰凉。
贺峻霖拄着拐杖,在两名队员的搀扶下趴在沟沿上,目光紧紧盯着红军楼的方向。那座原名庆圣楼的建筑是界石铺的制高点,此刻正架着两挺重机枪,疯狂的火力压制得正面进攻的红军战士抬不起头。“不行,得打掉那两个火力点!”贺峻霖急得额头冒汗,转头对身边的通信员喊道,“快去找柳擎苍,让他瞄准红军楼二楼的机枪手,按我标记的位置打!”
通信员刚冲出去,就见一道火光从斜对面的山坡亮起,紧接着红军楼的一挺重机枪突然哑火了。贺峻霖咧嘴一笑,眼里闪着光:“好小子,真准!”话音未落,另一道枪声响起,剩下的那挺重机枪也没了动静。原来是柳擎苍带着神枪手们,借着地形隐蔽,精准锁定了敌军机枪手,两枪就解除了最大威胁。
“冲啊!”吴新辉大喊一声,率先跳出沟壑,贺俊刚带着队员们紧随其后,如同出鞘的利剑般冲向公路两侧的敌军阵地。乡勇队的队员们手里的猎枪、土铳喷出火舌,铁砂纷飞中,国民党军的士兵惨叫着倒下。狗娃带着侦察队员们在前面带路,熟悉的山路让他们如履平地,很快就引导着一队红军战士绕到了敌军阵地后侧,形成前后夹击。
战斗打得异常激烈,子弹在身边呼啸而过,不时有战士倒下。贺峻霖虽然腿脚不便,但始终坚守在指挥位置,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不断调整策略。“左边山沟有敌军增援!”他指着远处的火光,对吴新辉喊道,“让俊刚带一半人去堵截,别让他们抄了红军的后路!”
吴新辉立刻点头,贺俊刚得令后,带着二十名队员迅速冲向左边山沟。刚到沟口,就与增援的敌军撞了个正着。“打!”贺俊刚大吼一声,猎枪喷出的铁砂在近距离形成一片火力网,敌军被打得措手不及,纷纷后退。双方在山沟里展开激战,枪声、喊杀声、兵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鲜血染红了沟底的碎石。
贺峻霖扶着拐杖,慢慢挪动脚步,想要到更靠前的位置观察战况。身边的两名队员连忙劝阻:“贺大哥,太危险了,你就在这儿指挥吧!”贺峻霖摆了摆手,眼神坚定:“离远点看不清楚,咱们不能给红军拖后腿。”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坡上移动,左腿的旧伤因为剧烈活动隐隐作痛,但他全然不顾,眼里只有战场上的局势。
就在这时,红军楼里突然冲出一小股残敌,他们见正面突围无望,想要从侧面的暗道逃跑。贺峻霖正好瞥见这一幕,暗道是他当年打猎时偶然发现的,极其隐蔽,一旦让敌军从这里逃脱,很可能会对红军的侧翼造成威胁。“不好,他们要从暗道跑!”贺峻霖急得大喊,想要冲过去阻拦,却因为腿脚不便,动作慢了半拍。
身边的年轻队员小李见状,立刻端着步枪冲了上去。“别去!危险!”贺峻霖心头一紧,他清楚暗道出口两侧可能还藏着敌军的伏兵。果然,小李刚冲到暗道门口,就有两名敌军从暗处窜出,举枪瞄准了他。千钧一发之际,贺峻霖猛地推开小李,自己却暴露在了敌军的枪口下。
“砰!砰!”两声枪响,子弹呼啸着飞来,贺峻霖只觉得头部一阵剧痛,眼前瞬间一片漆黑。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地图,那上面标注着界石铺周边所有的隐蔽地点和火力点,是他用多年的经验换来的心血。身体软软地倒下去时,他仿佛看到了红军战士冲进界石铺镇,看到了吴新辉和兄弟们胜利的笑容,看到了陇塬百姓过上好日子的模样。
“贺大哥!”小李悲痛地大喊,转身举枪打死了那两名敌军。吴新辉听到喊声,回头看到倒在血泊中的贺峻霖,眼睛瞬间红了。“峻霖!”他疯了一样冲过去,抱起贺峻霖的身体,鲜血从贺峻霖的头部涌出,染红了吴新辉的衣襟。贺峻霖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脸上却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张皱巴巴的地图。
“为贺大哥报仇!”队员们看到贺峻霖牺牲,个个红了眼,士气如虹地冲向残余敌军。柳擎苍精准射击,一枪一个打掉了暗道周边的残敌,吴新辉抱着贺峻霖的遗体,泪水混合着血水滑落,他咬着牙嘶吼:“兄弟们,跟我冲!拿下界石铺,告慰峻霖的在天之灵!”
红军主力也察觉到了这边的战况,林彪、聂荣臻下令加大攻势,红一师二团迅速突破镇口防线,与乡勇队汇合后,一同向着红军楼发起猛攻。战士们搭着人梯爬上红军楼的城墙,与敌军展开肉搏战,刀刃碰撞的火花在夜色中闪烁。经过两个小时的激战,红军楼里的残敌被全部肃清,界石铺镇终于被攻克。
天蒙蒙亮时,枪声渐渐平息。界石铺的街道上,到处是缴获的武器弹药和物资,被俘的国民党军士兵低着头站在路边,脸上满是沮丧。吴新辉将贺峻霖的遗体安放在一棵老槐树下,用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队员们默默地站在一旁,泪水无声地滑落。贺俊刚跪在地上,双手捶打着地面,哽咽道:“哥,我们赢了,我们拿下界石铺了……”
这时,几名红军干部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红一军团的指挥员。他们看到吴新辉等人悲痛的模样,轻声询问情况。吴新辉擦干眼泪,哽咽着讲述了贺峻霖的事迹,从他带着残疾的腿坚持革命,到为了掩护战友壮烈牺牲,每一句话都饱含着悲痛与敬佩。
“贺峻霖同志是真正的英雄!”指挥员听完,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他为革命事业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红军不会忘记他,人民不会忘记他!”
不久后,吴新辉接到通知,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要在张家小院接见他。走进张家小院,吴新辉看到几位领导人正围坐在桌前,研究着地图。毛泽东看到他进来,起身热情地握住他的手:“吴新辉同志,辛苦了!你们乡勇队为攻克界石铺立了大功啊!”
吴新辉激动得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哽咽道:“毛主席,我们的副政委贺峻霖……他牺牲了。”接着,他把贺峻霖的事迹详细汇报给了几位领导人。毛泽东听完,脸色变得凝重,他走到院子里的街石旁,轻轻跺了跺,语气坚定地说:“贺峻霖同志是陇塬的赤子,是革命的功臣!我们今天踏破界石铺,就是踏断了蒋介石的脊梁骨,告慰了牺牲的英烈!”
周恩来也感慨道:“这样的英雄儿女,是革命胜利的基石。我们一定要将他的事迹传扬出去,让更多人知道,正是有了千千万万像贺峻霖同志这样的革命者,我们才能一步步走向胜利。”
当天上午,红军在界石铺的戏楼召开了群众大会。萧华同志站在戏楼上,向百姓们宣讲抗日救国的道理,邓颖超同志则带着战士们,将缴获的粮食、被服等物资分发给乡亲们。黑松沟的百姓们也赶来了,王小英和赵春燕看到贺峻霖的遗体,哭得泣不成声,刘花抱着念安,看着躺在地上的爱人,大脑一片空白,眼神没有一丝光,悲伤到不能吼出来,小念安拉着爸爸的手,“爸爸,爸爸,你怎么啦,你快起来啊……”。她们拿出亲手烙的饼子,放在贺峻霖的遗体旁,哽咽道:“贺大哥,这是我们给你烙的饼子,你路上吃……”,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是真的,贺峻霖逝世是真的。
10月4日,国民党军不甘心失败,派出增援部队反扑,吴新辉带着乡勇队,配合红军在张家堡子设伏。他们依托贺峻霖生前标记的地形,巧妙布置埋伏,当敌军的辎重车队进入埋伏圈后,吴新辉一声令下,枪声四起。经过一番激战,红军和乡勇队截获了十余辆辎重车,缴获了大量粮食、弹药和被服,为后续的行军提供了重要保障。
4日到5日,敌军多次发起反扑,吴新辉和队员们与红军战士并肩作战,依托公路两侧的高地顽强阻击。柳擎苍的枪法依旧神准,百米之外精准打击敌军的指挥官和机枪手;贺俊刚带着队员们坚守阵地,一次次将冲上来的敌军打退;狗娃则带着侦察队员们,不断骚扰敌军的侧翼,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
战斗中,吴新辉始终带着贺峻霖留下的那张地图,每当遇到难题,他就会拿出地图仔细查看,仿佛贺峻霖还在身边为他出谋划策。“峻霖,你看,我们守住阵地了,你放心,我们一定能完成任务!”他时常对着地图轻声说道,心里充满了力量。
10月5日傍晚,按照中央的部署,红军和乡勇队主动撤离界石铺,兵分两路向宁夏方向进发。吴新辉带着队员们,抬着贺峻霖的遗体,还有在此次战役中牺牲的同志们,跟在红军队伍后面。撤离前,他们在界石铺的老槐树下,为贺峻霖举行了简单的葬礼。毛泽东、周恩来等领导人为他们献上了花圈,战士们和百姓们纷纷落泪,向这位陇塬英雄告别。
队伍行进在陇塬的山路上,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吴新辉看着身边的队员们,看着远处红军队伍的旗帜,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带着兄弟们跟着共产党走,完成贺峻霖未竟的事业,让陇塬的百姓都能过上安居乐业的日子。
贺峻霖的牺牲不是结束,而是一种精神的传承。他用自己的生命诠释了对党的忠诚,用一腔热血染红了陇塬的土地。多年后,当三大主力红军胜利会师,当革命取得最终胜利,人们依然会记得,在1935年的那个秋天,有一位名叫贺峻霖的残疾英雄,为了红军北上,为了民族解放,将自己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界石铺的战场上。
陇塬的山记得他,西兰公路记得他,每一个受过他庇护的百姓都记得他。他的英魂如同陇塬上的松柏,永远常青;他的精神如同不灭的火炬,照亮了后人前进的道路。而吴新辉和他的乡勇队,也带着这份赤胆忠心,继续追随红军的脚步,在革命的道路上奋勇前行,用热血和忠诚书写着属于他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