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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新辉蹲在自家土院的磨盘上,手里攥着一封皱巴巴的密信,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信是前几天地下交通员冒着风险送来的,用米汤写的字迹经碘酒浸润后,一行黑字清晰地映在糙纸上:“红一军团即日抵静宁,主攻界石铺,速率乡勇协同策应,勿误。”

吴新辉今年四十五岁,个头不算高,但肩膀宽实,一双眼睛亮得像山涧的清泉,带着部队的同志们勇于作战。虽然黑松沟地处偏僻的山沟,但是他这些年一直跟陕北红军暗通声气,在静宁、西吉一带传递情报、护送伤员。这些年,国民党军在陇东地区反复“清剿”,再加上连年干旱,黑松沟的日子过得愈发艰难,乡勇们靠着打猎和种些薄田勉强维持,却始终没散了队伍的人心。

“政委,天凉了,进屋烤烤火吧。”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吴新辉回头,看见贺峻霖拄着一根枣木拐杖,慢慢挪进了院子。贺峻霖比吴新辉小两岁,左腿不太灵便,是三年前跟国民党民团交手时被枪子儿打中的,落下了残疾。但他脑子活络,心思缜密,是吴新辉最得力的臂膀,乡勇队里的不少主意都出自他的脑袋。

“峻霖,你来得正好。”吴新辉站起身,把密信递了过去,“上级有命令,红军大部队要来了,目标是界石铺。”

贺峻霖接过信,借着天光仔细看了一遍,原本有些黯淡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拐杖在地上笃笃地敲了两下:“红一军团?就是毛主席、周副主席率领的中央红军?”

“错不了。”吴新辉点点头,语气凝重,“界石铺是西兰公路的咽喉,蒋介石派了毛炳文的37军驻守,红军要北上陕北,必须拿下这个地方。上级让我们带队伍配合,策应主力作战。”

贺峻霖的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兴奋,原地踱了两步,因为腿脚不便,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却透着一股按捺不住的激动:“太好了!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主力红军盼来了。这些年咱们在这儿孤军奋战,这下总算能跟大部队并肩作战了!”

“我正想找你商量作战安排。”吴新辉拉着贺峻霖进屋,在炕边坐下,“咱们队伍一共五十人,我打算亲自带队,让狗娃、贺俊刚、柳擎苍他们三个当大队长,分三路配合红军。狗娃熟悉静宁周边的山路,负责带路和侦察;俊刚勇猛,带一队人抢占公路两侧的高地,协助红军阻击增援;擎苍枪法准,让他带几个神枪手,专门打掉敌人的火力点。”

贺峻霖听得连连点头,不住地附和:“这个安排周全,狗娃、俊刚、擎苍都是能独当一面的好手,交给他们放心。那我呢?我带哪一路?”

吴新辉看了看贺峻霖的左腿,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峻霖,你腿脚不方便,这次就别去前线了。留在黑松沟,坐镇后方,我们打完仗回来,还得靠你接应。你就在这儿等着我们胜利的好消息。”

这话一出,贺峻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他猛地站起身,拐杖重重地戳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吴新辉,你说啥?让我留守?”

“你听我解释。”吴新辉连忙说道,“前线枪林弹雨,你的腿不方便,万一有个闪失……”

“闪失?怕闪失就别干革命了!”贺峻霖打断他的话,声音陡然提高,“这些年,咱们跟民团、跟国民党军交手,哪次不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现在红军主力来了,是咱们跟我党大部队协同作战的最好机会,你不让我去,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指着自己的左腿:“我这条腿是不好使,但我脑子没坏!打仗不光靠腿脚,还得靠计谋。我在静宁待了这么多年,界石铺周边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哪条沟能藏人,哪道坡能设伏,我比谁都清楚。让我留在这儿,我能坐得住吗?怕是要急出病来!”

吴新辉皱着眉头,耐心劝说:“我知道你想上前线,可你的安全最重要。咱们乡勇队不能没有你,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兄弟们怎么办?”

“什么三长两短!”贺峻霖梗着脖子,语气执拗,“当年我腿受了伤,刘花说我再也站不起来了,可我还不是照样跟着你打了这么多仗?这次跟红军主力合作,是多大的荣光,我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你不让我去,还不如杀了我!”

两人各执一词,僵持不下,屋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吴新辉知道贺峻霖的脾气,一旦认定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可他实在放心不下贺峻霖的腿,前线战况瞬息万变,真要是遇到紧急情况,贺峻霖的腿脚确实会成为拖累。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狗娃、贺俊刚、柳擎苍三个人掀门帘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刘双喜和冯伟,他们都是乡勇队里的老队员,跟吴新辉、贺峻霖一起出生入死多年。

“政委,贺大哥,你们这是咋了?吵啥呢?”狗娃性格直爽,一进门就看出了不对劲,连忙问道。狗娃才二十出头,个子高大,皮肤黝黑,脸上带着一股少年人的英气,他从小在山里长大,身手矫健,爬山越岭如履平地。

贺俊刚也跟着说道:“是啊,刚才在院子里就听见你们的声音了,是不是为了配合红军作战的事?”贺俊刚快三十岁了,满脸络腮胡,眼神凌厉,是贺峻霖亲弟弟,打仗勇猛,是乡勇队里的猛将。

柳擎苍站在一旁,没说话,只是看着两人。他是队伍里的神枪手,平时沉默寡言,但枪法准得惊人,百米之外能打中飘落的树叶,为人沉稳可靠。

吴新辉叹了口气,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刘双喜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吴政委,贺大哥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哪是能闲得住的人?尤其是跟红军主力合作这么大的事,他肯定想亲自去。”

冯伟也跟着劝道:“是啊,政委。贺大哥虽然行动不便,但脑子可灵光着呢,鬼点子多。上次咱们打民团的据点,不就是贺大哥想出的声东击西的法子吗?让他留在这儿,他怕是真要急出毛病来。”

刘双喜拍了拍贺峻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到:“峻霖,你也别跟政委置气了,你这腿脚,到了前线可别逞强,要是跟不上队伍,我实在是担心你啊。”

众人听了,都说双喜叔说的有道理。屋里紧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不少。贺峻霖也被逗乐了,脸上的怒气消了大半,他看向刘双喜:“大家相信我,我虽然腿不好,但走山路、设埋伏,不比你们差。”

吴新辉看着眼前的众人,又看了看贺峻霖期盼的眼神,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了。他知道,贺峻霖说得对,打仗不光靠勇猛,更靠智谋,贺峻霖的经验和对当地地形的熟悉,对这次作战至关重要。

“行了行了,怕了你了。”吴新辉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让你去可以,但有个条件。”

贺峻霖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连忙说道:“你说!别说一个条件,十个八个我都答应!”

“第一,不许逞强冲前线,你的任务是协助我制定策应方案,对接红军的情报,还有,利用你对地形的熟悉,给兄弟们带路、设伏。”吴新辉严肃地说道,“第二,必须跟紧队伍,不许单独行动,身边得留两个人跟着你,万一遇到危险,也好有个照应。”

“没问题!都听你的!”贺峻霖连忙答应下来,激动得差点扔掉手里的拐杖,“我保证完成任务,绝不拖后腿!”

看着贺峻霖喜不自胜的样子,吴新辉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知道,有贺峻霖在,这次协同作战,又多了一份把握。

消息很快在乡勇队里传开了,五十名乡勇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这些年,他们在黑松沟忍辱负重,看着国民党军在陇塬上横行霸道,欺压百姓,早就憋了一肚子气。现在红军主力来了,他们终于有机会跟大部队一起,跟国民党军好好干一场了。

接下来的两天,乡勇队里一片忙碌。吴新辉和贺峻霖一起,反复研究界石铺周边的地形,绘制了详细的地图。贺峻霖凭着记忆,标出了界石铺以南的高山、公路两侧的沟壑、还有可以隐蔽设伏的地点,这些都是他平时打猎、传递情报时摸索出来的,比国民党军手里的军用地图还要详细。

狗娃带着几个队员,提前潜入界石铺附近侦察。他们装扮成赶集的百姓,混在人群里,仔细观察国民党军的布防情况。界石铺镇不大,沿着西兰公路铺开,国民党军的一个团驻守在这里,在公路两侧的高地上构筑了简单的工事,街口和要道都有士兵站岗,盘查得十分严格。狗娃他们还发现,国民党军的士兵大多懒散懈怠,有的在街边抽烟聊天,有的甚至在赌博,显然没把红军的到来放在心上。

“这些龟孙子,以为凭着西兰公路,就能挡住红军的去路,真是白日做梦!”狗娃回来后,把侦察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汇报给吴新辉和贺峻霖,咬牙切齿地说道。

贺峻霖听了,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骄兵必败。他们以为人多势众,工事坚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等着吧,到时候咱们给他们来个措手不及。”

贺俊刚则带着队员们检查武器装备。乡勇队的武器简陋,大多是猎枪、土铳,还有几把从国民党民团手里缴获的步枪,子弹也十分匮乏。但队员们个个精神饱满,把枪支擦得锃亮,土铳里装满了铁砂,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柳擎苍则挑选了几个枪法好的队员,在山沟里进行最后的训练。他们对着远处的树干练习瞄准,枪声在山谷里回荡,惊起了一群群飞鸟。柳擎苍手把手地教队员们如何利用地形隐蔽自己,如何精准射击敌人的火力点,每个人的脸上都透着一股认真劲儿。

村里的百姓们也听说了红军要攻打界石铺的消息,纷纷主动前来帮忙。王小英和赵春燕是村里最能干的后勤保障人员,她们带头组织村里的妇女们,在乡勇队的院子里烙饼子。王小英主动加入了为乡勇队准备物资的队伍。赵春燕比王小英大两岁,性格泼辣,做事干脆利落,她的丈夫王世天也是乡勇队的一员,这次也要跟着队伍出征。

院子里,几口大铁锅支在火堆上,锅里的油滋滋作响。妇女们围着铁锅,和面、擀饼、烙饼,动作熟练而迅速。一张张金黄酥脆的烙饼被烙好,堆在旁边的竹筐里,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小英,你看这饼子烙得咋样?够不够脆?”赵春燕拿起一张刚烙好的饼子,递给王小英。

王小英咬了一口,点点头:“真香!春嫂子,你手艺真好。咱们多烙点,让兄弟们带着路上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打仗。”

“是啊,”赵春燕叹了口气,眼神里带着担忧,“希望他们能顺顺利利的,早点打胜仗回来。”

旁边的几个妇女也跟着说道:“红军是咱们穷人的队伍,肯定能打赢国民党军。吴政委和贺大哥他们都是好人,老天爷会保佑他们的。”

除了烙饼子,村里的老人们也行动起来,有的帮着修补乡勇队的鞋子,有的拿出家里珍藏的草药,准备用来治疗伤员。孩子们则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帮着递送柴火、碗筷,脸上满是期待的神情。整个黑松沟都沉浸在一种既紧张又兴奋的氛围里,军民同心,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着准备。

10月2日傍晚,吴新辉接到了地下交通员传来的消息:红一军团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宁夏西吉单家集,将于次日凌晨向界石铺发起进攻,让他们按照预定计划,在界石铺以南的高山上接应,配合红军行动。

接到消息后,吴新辉立刻召集所有乡勇队员集合。五十名队员整齐地站在院子里,个个精神抖擞,眼神坚定。吴新辉站在台阶上,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洪亮地说道:“兄弟们,红军主力已经到了,明天凌晨,我们就要配合红军攻打界石铺!这是咱们跟我党大部队并肩作战的机会,也是为陇塬百姓报仇雪恨的机会!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队员们齐声喊道,声音响彻山谷,充满了必胜的信念。

“好!”吴新辉点了点头,“现在,按照预定计划,狗娃,你带一队人,连夜出发,去界石铺以南的高山上侦察,标记出敌人的火力点,给红军带路;俊刚,你带一队人,跟着我,在公路两侧的沟壑里设伏,等红军发起进攻后,阻击从静宁方向来的增援敌军;擎苍,你带几个神枪手,负责压制敌人的火力,掩护红军进攻;峻霖,你跟我一起,负责情报对接和战术指挥。”

“是!”众人齐声应道。

贺峻霖拄着拐杖,站在队伍旁边,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他看着眼前的队员们,又看了看远处漆黑的山峦,心里充满了期待。他知道,明天的战斗将会异常激烈,但他更相信,在红军主力的带领下,在兄弟们的齐心协力下,他们一定能够攻克界石铺,为红军北上陕北扫清障碍。

出发前,王小英和赵春燕带着几个妇女,把烙好的饼子装进队员们的背包里,每个背包里都塞得满满的。“吴政委,贺大哥,还有各位兄弟们,路上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王小英眼圈红红的,声音有些哽咽。

赵春燕也说道:“我们在村里等着你们的好消息,等着你们凯旋归来!”

吴新辉看着这些淳朴善良的百姓,心里充满了感动。他重重地点了点头:“谢谢乡亲们!我们一定不负众望,打赢这场仗,让大家过上好日子!”

随后,吴新辉一声令下,乡勇队分成三路,趁着夜色,向着界石铺的方向进发。夜色如墨,山风呼啸,但队员们的脚步坚定而有力。他们知道,一场恶战即将来临,但他们无所畏惧,因为他们的心中燃烧着革命的火焰,因为他们身后是陇塬百姓的期盼。

10月3日凌晨,天还没亮,整个陇塬都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界石铺以南的高山上,寒意刺骨,吴新辉和贺峻霖带着队员们隐蔽在草丛里,目光紧紧盯着山下的界石铺镇。远处的公路上,偶尔有国民党军的巡逻队经过,马蹄声和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贺峻霖趴在草丛里,借着微弱的天光,再次核对了手里的地图。“新辉,你看,”他指着山下的一处高地,“那里是敌人的主要火力点,有两挺重机枪,咱们得让擎苍他们先把那里打掉,不然会给红军进攻造成很大麻烦。”

吴新辉顺着贺峻霖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嗯,我已经让擎苍带人埋伏在旁边的山坡上了,等红军发起进攻,他们就立刻动手。”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吴新辉立刻示意大家隐蔽,握紧了手里的步枪。很快,几个身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正是狗娃带着的侦察队员。

“政委,贺大哥,红军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山脚下,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了!”狗娃压低声音说道,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我已经把标记好的火力点告诉他们了,红军的首长让我们按照预定计划行动。”

吴新辉点了点头,心里一阵激动。他看了看身边的贺峻霖,贺峻霖也正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没过多久,山下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枪声,打破了夜色的寂静。紧接着,枪声此起彼伏,密集如雨点。红军发起进攻了!

“兄弟们,行动!”吴新辉大喊一声,率先从草丛里跳了起来,带领着贺俊刚和队员们向着公路两侧的沟壑冲去。

贺峻霖拄着拐杖,在两名队员的搀扶下,也跟着冲了下去。虽然腿脚不便,但他的动作却异常敏捷,多年的战斗经验让他能够在复杂的地形中灵活躲避。